杨氏哭了一场,把侄儿的遗书收好,打算带到地下,交给侄儿的爹娘。
她又拿出自己的陪嫁箱笼。
这箱笼里,装满了金条。
杨氏想着,这些钱是给侄儿的。她不能让杨氏寒心。侄儿一直念着杨氏,杨氏若是不给侄儿一笔钱,侄儿死也不瞑目的。
杨氏把所有的金条,都给了侄儿。
侄儿也没有拒绝。
“婶娘,您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侄儿临死前,握住了杨氏的手,“等我平步青云,必定会重新光耀杨家的门楣。”
他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杨氏振奋了精神。
她坚强活了下来。
她的日子,越过越艰辛。
杨氏没了银钱傍身,她又受了伤,身子骨大不如前。她经营药材的生意,亏损严重,只能卖掉店铺。
杨氏的铺子,也被她娘家人夺了去。
她只剩下几件首饰和衣裳。
她的侄儿也没有娶妻。
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没办法养活自己,更别提养活侄儿了。
她只能去街头乞讨。
一次,有人路过,赏了她一个铜板。
那是一位富商。
杨氏记住了他的脸,并且深刻铭记在心。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冷嘲热讽,遇到穷困潦倒的客人,都会慷慨解囊。
她开始主动给人瞧病。
这位富商,也是杨氏的病患之一。
杨氏治疗他的病症,花费很大。
可是杨氏觉得值得,她心中坦荡荡,没有愧疚。
富商给她诊脉,发现杨氏已经怀孕了。
杨氏也吃惊:怎么这么快?她根本没有服避子汤啊!
她想了想,问:“这孩子是谁的?”
“我的。”富商笑眯眯答道。
“胡扯!”杨氏怒斥。
富商就说:“真是我的。姑奶奶,您忘了吗?我叫顾延韬。当初您给我治病,说我命硬克妻,不宜婚娶。我想您是个好人,就听了您的话,没有成亲。
后来,我偶然在酒楼喝酒,遇到了您。那晚,我醉醺醺的,您扶了我,给我解酒。我们在一起呆了三天。后来我走了,我想,或许缘分未尽。”
“你撒谎!”杨氏厉色道,“你骗人,你肯定是骗人的!”
“我骗你作甚?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你脱掉我的裤子,摸我的腿。你还说,‘好滑’。姑奶奶,咱们虽然是夫妻,也不能随便脱男人的裤子。”
杨氏面红耳赤。
那个夜晚,她的确有点醉糊涂了,做事冲动。
她居然把这么丢人的事,说与外人听。
杨氏恨死了自己。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杨氏辩解,“那时候,我刚生了孩子,身子不舒服,是你照顾了我三天……”
她还记得那段日子的窘迫和狼狈。
“哦,原来如此。”顾延韬恍然。
杨氏恼羞成怒。
顾延韬却突然变了脸。
他冷笑了声:“杨氏,你果真是贱货。你丈夫死了,你守寡,竟然勾引我?你不要脸。”
杨氏一怔。
她的嘴唇颤抖着。
她的脑海里,浮出杨文宣的影子。
那么优秀的儿子,最后惨遭毒手,杨氏心如刀绞。
她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你害死了文宣。他死了,都是你们杨家的错。你们毁了我的儿子,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杨氏嘶吼,声音悲怆凄厉。
杨氏的嗓子哑了。
“姑母,我不相信你这番鬼话,您是我的姑母。”顾延韬道,“您不仁,休怪侄儿不义。侄儿要报仇,要杀了你全家,替我叔父报仇雪恨。”
杨氏猛然抬眸瞪向了他。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容颜,滚落而下。
她的眼睛通红,眼神凌冽。
她仿佛从阴暗的牢房爬出来,恶狠狠盯着顾延韬。
顾延韬微愣。
他有点不敢置信。
这个女人,明明胆小懦弱。
她为什么突然凶神恶煞?
她难道还藏着掖着?
杨氏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摇晃着,却稳稳站立。
“你要做什么?”顾延韬警惕问。
杨氏冷冷哼了声。
然后,她将顾延韬按倒在地上。
她一拳砸在顾延韬脸颊边。
顾延韬吃疼,闷哼一声。
他不解。
紧接着,杨氏骑坐到了顾延韬身上。
顾延韬挣扎。
但是杨氏比他力气更加大。
顾延韬被她按得死死的。
他喊叫起来。
附近的邻居都被惊扰。
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婆子,闻讯匆忙过来。
杨氏趁机逃走了。
她回到家,躺在炕上。
她浑身哆嗦,无法抑制的恐惧,席卷她的全身。
她怕极了顾延韬。
她不愿意承认,她的侄儿是被人陷害的。
他是冤枉的。
杨氏不停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冷静、镇定。
半晌,她慢慢恢复了理智。
她不能坐以待毙。
杨氏决定去找顾延韬对峙。
她穿戴整齐,离开了家门。
顾延韬住的宅院,在城东,距离她家不远。
杨氏到了宅院前,敲门。
门吱呀开了,一位年轻的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
杨氏认识这位管家。
是宋盼儿身边的人。
“太太呢?”杨氏道,“我找太太。”
“太太不见任何人。”管家道。
杨氏急切,道:“我知道太太在哪里。我求求你帮忙通禀一声。”
管家仍是摇摇头:“杨姑奶奶,太太今早就去了衙门。”
杨氏不死心:“我有急事。”
她想进去,管家拦着不准。
“你让我进去。”杨氏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二夫人。”管家道,“我们老爷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他清净。”
杨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顾延韬的家眷,都是这般霸道蛮横吗?
杨氏气呼呼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这个家,破败不堪。
她每天除了干农活,就是照看三郎。
如今,三郎已经长高了,正是爱闹腾的时候。
杨氏累得筋疲力竭。
“三郎,跟阿娘说句话吧,阿娘想你了。”杨氏抱住了三郎,哽咽道。
杨氏的儿子才五岁多。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看着杨氏。
杨氏又流了眼泪。
她抱着儿子,喃喃念叨着什么。
三郎似乎听懂了,用胖嘟嘟的小手,擦了擦杨氏脸上的眼泪,稚嫩道:“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杨氏的心,又酸楚了。
“等你阿爹回来。”杨氏低声道。
“阿娘,爹爹是坏蛋吗?”三郎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