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乱糟糟的。
她想，顾延韬应该也知晓这些吧？
他为什么瞒着自己？
他是不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威胁顾瑾之？
宋盼儿心里五味杂陈。
“瑾姐儿啊，你爹爹不会害你的。他不希望你嫁给这样的人渣。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歧途。”宋盼儿道，“咱们退了亲，他再纠缠。我们不认，他又能如何？”
“我要退了这门亲事，不管他怎么纠缠。族中会替我们作证的。族老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们不能因为一时赌气。把我自己逼入困境。”顾瑾之道，“娘。”
她拉了宋盼儿的袖子，撒娇似的摇晃她。
她这副模样，宋盼儿哪里舍得再拒绝？
她叹口气，道：“我明日再去寻朱公子，和他把话说清楚……”
顾瑾之点点头。
翌日，她们母女乘坐马车，去朱府。
宋盼儿和朱公子的事，是私密之事，宋盼儿不想让任何人知晓。故而她特意叮嘱马车夫，赶得快些。
她们到达朱家大宅之前，天色尚早。
马车到了朱府大门口，被门房挡了下来。
门房不许进。
“我是顾氏族长的夫人。”宋盼儿对门房道。
门房半信半疑。
宋盼儿又说了次，门房这才进去通禀。
不多时。门房急匆匆跑出来，脸色煞白，满额是汗。他对宋盼儿和顾瑾之道：“两位请。”
他恭敬引路，把顾瑾之母女领进了大门。
到了正厅，朱公子还未曾起床。
丫鬟说，朱公子昨夜喝醉酒，一宿没睡，直到辰时才睡着。
顾瑾之心里暗忖：他昨夜肯定做了亏心事。
否则，怎么会宿醉？
她和母亲到了朱公子卧房外，丫鬟掀开了帘子，让她们进去。
朱仲钧果真还没起床。
他趴在软榻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
顾瑾之就轻手轻脚绕到了窗户底下，推开了窗棂。
朱仲钧穿了件月白色寝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他闭着眼睛，嘴唇微抿，呼吸绵长，睡得像个孩童。
他的鼻翼微颤，似梦呓一般低语。
“别走......别走......”
声音很小，又夹杂着浓重的酒香。
顾瑾之心尖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泪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响声。
朱仲钧倏然惊醒。
他睁开眼眸，看见了顾瑾之。
四目相视，彼此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阿锦！”朱仲钧猛然坐起，双臂紧紧抱住了顾瑾之，把头搁在她肩窝，哭出了声，“阿锦，我想你！”
顾瑾之伸出胳膊，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肢，贴在他胸口，也流泪。
朱仲钧一遍又一遍喊着她，喊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他终于累极睡去，靠着顾瑾之的身子，慢慢变软。
他的身体很凉。
顾瑾之摸着他的肌肤，全部湿漉漉的。他哭湿了衣裳。
她轻轻拍他的背，柔声叫他“朱仲钧”。
朱仲钧睡得更死。
顾瑾之把他扶躺下。
她的手指，在他冰凉的皮肤上游弋，触碰到他的脖颈时，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是朱仲钧在喘气。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眼角的余光，瞟见他的睫毛在颤。
她笑了笑。
然后，她拿了帕子，帮他擦干净脸，又把他身上湿透的衣衫换下。
朱仲钧身材好。
宽松的棉布亵衣下面，是精炼的腹肌，胸脯鼓胀。
他睡着时的神情很安宁，眉峰舒展，整张俊颜轮廓分明。
顾瑾之盯着他的脸，心里一阵酸涩。
她轻轻吻了下他的唇瓣，然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宋盼儿仍是不敢置信，她抓住了女儿的手腕，问：“你爹爹呢？他知道吗？”
顾瑾之含泪点点头：“我告诉过他，我喜欢的是男人。爹爹怕您生气，不让我告诉您。他还说，他也喜欢男人。我只是没告诉您罢了。”
宋盼儿的脑袋嗡了一下。
她几乎晕厥。
“糊涂！”宋盼儿失控怒吼，“当初是他自己答应娶你的。他怎么能骗你？这是欺君之罪！皇帝饶不了他的！你们这样糊涂，怎么不闹翻？你祖母知道吗？”
顾瑾之摇头：“祖母和父亲都不知道的。娘，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若是您阻拦，我们俩都逃不过。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小了。我也不是个孩子了。”
宋盼儿愣了片刻。
她突然捂住了脸，哭了起来。
“娘。我不会离开您的，您放心。我以后每日陪着您吃药，争取早日怀孕。”顾瑾之搂住宋盼儿的肩膀，哄她，“您放宽心。”
她的劝慰，没有起到作用。
宋盼儿依旧哭泣。
顾瑾之无法，只得等宋盼儿平静了。
她送母亲回家。
路上，顾瑾之跟她讲述了自己去找朱仲钧之前，在街上遇到了顾琇之。
顾琇之告诉顾瑾之，朱仲钧和朱二爷谈妥了条件。朱家愿意帮忙。
顾瑾之听说了这个消息，立马从京城赶来南昌城。
她怕宋盼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才谎称朱仲钧喝醉了酒，在家里睡觉。
“娘，你先别慌。这事我来处理。”顾瑾之道。
宋盼儿点点头。
母女俩回到了宋盼儿家里。
顾延臻还没有回来，宋盼儿吩咐下人熬点粥。
她打算等丈夫下衙，就把顾瑾之今天的事，原封不动告诉顾延臻，然后让顾瑾之搬过来住。
宋盼儿一直很坚强。
可是她的坚强，并非无懈可击。
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朱仲钧的事，对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让她难以承受，差点晕倒。
宋盼儿的性格，一向是豁达的。她什么苦都能咽下去。
现在，却有种万念俱灰的悲怆感，堵塞在她的喉咙，令她窒息。
她坐在桌案前，怔忡良久。
直到小厮说姑奶奶回来了。
宋盼儿才收拾了自己的情绪。
顾瑾之也给朱仲钧准备了一份礼物。
“阿锦，你去休息吧，娘没事了。”宋盼儿勉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顾瑾之道：“我去看看朱仲钧。他一晚上没睡觉。”
宋盼儿的心里，又是抽搐似痛起来。
她点点头。
顾瑾之去了内室。
朱仲钧侧身睡着。
顾瑾之蹑手蹑脚，爬上了床，在他旁边躺下。
她刚躺下，朱仲钧就握住了她的手。
“阿锦，你回来了？”朱仲钧喃喃，带着浓浓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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