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盐船,越发壮大。
朱老爷子也知晓了此事,但是他没有制止。
因为盐政司司使和朱老爷子的私交太好了。
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朱老爷子的父亲,是个庶子。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亲。
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
朱老爷子幼时,父母感情极好。
直到朱老爷子的母亲病故,父亲也没续弦,始终单身一人。
母亲离世之后,父亲就搬出去,独自居住,不肯踏足朱家。
朱老爷子也不勉强。
后来,他又添了两位姨娘。
姨娘和姨娘生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姨奶奶和姨娘的女儿。
姨奶奶和姨娘的孩子,也都是庶子。
朱老爷子对这些庶子庶女们,并无怜悯之心。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朱仲钧身上。
如果朱仲钧是父亲的血脉,他就能名正言顺做太子,登基为帝。
所以,朱仲钧说父亲要回京城,朱老爷子半信半疑。
他不敢贸然答应朱仲钧什么。
他需要查证。
朱仲钧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心中有点急切,他语速更加迅速,说道:“祖父,我父亲没死。您派人搜集证据,我保证他能平安归来。”
朱老爷子仍是沉思着。
朱仲钧不再多言。
他站起身。
他朝朱老爷子作揖:“祖父,我今日来告诉您这件事,绝非虚假。若您不相信我,我也不敢再多说。”
朱老爷子看向了他。
“祖父,我先出去了。”朱仲钧道。
朱老爷子没吭声。
朱仲钧走到了门边,却突然回眸,对朱老爷子道:“祖父,请您善待沈氏。她是个好姑娘。”
他说罢,推门出去了。
朱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愣了半晌。
——*——*——
顾瑾之睡得迷迷糊糊,听得院子里传来了吵闹声。
她猛然睁开眼,翻身下床。
她披衣出了东跨院,瞧见了庭院里的嘈杂,不禁蹙眉。
“何人喧哗?”她喝斥道。
众奴婢们连忙噤声。
顾瑾之往院子里走去,见到了朱仲钧。
他站在廊檐下,面容冷峻。
他周围,跪了七八名侍卫。
“怎么回事?”顾瑾之问朱仲钧。
朱仲钧低垂眼帘。
“我爹要回来了。”他轻轻吐出五个字。
顾瑾之愣住。
她满腹狐疑,不明白朱仲钧的话。
“什么叫你爹回来了?”顾瑾之问,“谁要回来了?”
“我爹。”朱仲钧答道,“他要回南昌府。”
顾瑾之脑袋轰得炸响。
她脚步踉跄后退。
她差点撞到了柱子。
她扶住了墙壁,缓解了眩晕,这才稳住了心神。
她看着朱仲钧。
朱仲钧俊朗脸庞绷着,没有丝毫玩笑之态。
“我不许。”顾瑾之咬牙道,“阿璟,你疯了!你爹爹根本不是你爹!”
“你怎知不是我爹?”朱仲钧反驳,“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别胡搅蛮缠。”顾瑾之冷冷看着他。
“我是胡搅蛮缠吗?我说的是事实。”朱仲钧道,“祖父也见过父亲,他亲耳听到的。”
顾瑾之的脸,惨白如纸。
“你……”她的喉咙哽咽,半天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
她浑身冰凉,像跌进了寒潭,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
她不愿意相信。
可是......
“阿璟,这不是胡搅蛮缠。”顾瑾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你爹爹的。当年,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算要回来,也是在北疆打仗的时候,才回来。”
“我没有胡搅蛮缠。”朱仲钧固执而坚决,“他一定会回来的,我能预感到。他是我的父亲。”
“不,不是......”顾瑾之摇头,“他不配!”
朱仲钧眼睛里,迸射出了怒火,似乎恨不能杀了顾瑾之。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懑。
“我们是他的儿子,我是他唯一的嫡长子!”朱仲钧嘶吼,“我是正统!”
顾瑾之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她哭着摇头。
她不相信朱仲钧的话,也不愿意去承认。
“不!”她喃喃着。
“阿姐!”朱仲钧喊她,“阿姐,你不相信我的话?他就是我父亲,我不会认错的。我从未怀疑过。”
“他不会回来的。”顾瑾之流着泪道,“他不爱你,他只想利用你。他甚至不曾把你当做儿子,他只是在利用你。他不会管你的。阿靖才是他的嫡长子。”
朱仲钧紧紧攥住了手指。
他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他的额角上,青筋暴起,几欲裂出血珠子。
他双目赤红,盯着顾瑾之。
顾瑾之被吓住。
“阿姐。你知道的,我很聪明,我不傻。”朱仲钧声音低哑,“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可你要相信我。”
顾瑾之的心乱糟糟的,疼痛袭击着她。
她无法呼吸。
朱仲钧伸出手臂,抱住了顾瑾之,将她带入怀里。
他的胸膛炙热。
顾瑾之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她伏在他肩膀上,久久不动。
“阿姐,你不相信我,我也不逼迫你。等你哪天觉得我骗了你,你再骂我,打我,或者杀了我......”朱仲钧道,“可是,现在,你必须要相信我!”
顾瑾之还是沉默。
她不说话,眼底的悲伤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朱仲钧拥抱着她,没有松开手。
良久,顾瑾之抬首,擦干净了眼角的泪,问:“你怎么找到他的?”
“他回了趟家乡。我在西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他告诉我的。”朱仲钧道,“他给了我三千精兵。”
“他怎么会跟你联络?”顾瑾之诧异,“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皇叔。”朱仲钧道,“我是他养大的。他在南宁侯府住了二十年,后来因公殉职。他死后,南宁侯府被抄家,他留下的产业都充军发卖,我也不例外。
幸亏有祖父收留了我,否则我早已饿死街头。我不记得他的样貌,却记得他的气息和习惯,和祖父一样。
我想,我就是他的种。”
顾瑾之心口窒闷。
她的心脏仿佛破了个洞。
她捂住了胸口。
她想,她不该怪朱仲钧的。
她不是朱仲钧,没资格苛责朱仲钧,更加没权利质疑朱仲钧。
她是朱仲钧的妻子。
顾瑾之深深闭了闭眼睛,压抑着心头的悲怆。
她不断的劝慰自己。
朱仲钧是朱仲钧,她是顾瑾之。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顾瑾之道,“阿璟,他没死。”
她说的话,朱仲钧半点也不相信。
“祖父说,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我的父亲早已战死沙场。”朱仲钧道。
顾瑾之的身体微颤。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的心口,犹如刀绞。
她不敢再看朱仲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