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颤抖,像被雷劈了。
“不爱?”他喃喃自语,“我不爱谁?”
“阿梓,我不爱你。我只是喜欢你。可你不爱我,我能强迫你吗?我不敢,我不敢伤害你。我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曾经想要弄死他,我不能让他活着,我不想让他成为我的阻碍......”
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他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下来。
他不愿意承认。
他不敢去想象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更加无法接受自己不能拥有爱情。
顾瑾之也哭了。
她抱住了顾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阿梓,我错了吗?”顾绍哽咽,“我不能和你结合,我就错了吗?”
顾瑾之点点头:“对,你错了!你没有资格怨天尤人!”
顾绍仍是哭。
他哭了许久,渐渐平复了情绪。
他抬起红肿的眼眶,望向顾瑾之。
顾瑾之给他擦拭泪珠。
“阿姐......”他低声道,“我还记得,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很瘦,皮肤蜡黄,眼窝深陷。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怎么帮助你,只有偷偷躲在暗处,看着你干活......”
“我知道。”顾瑾之道。
“我很羡慕你,有一双手可以做事,能赚钱养活自己......”顾绍低声道,“你很勤快,又肯学。我知道,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也想和你学习......”
顾瑾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阿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满足。你现在很厉害。你能做官,能赚钱,还能养活我。你是个优秀的人。”
顾绍轻笑了笑。
他抹了抹眼角。
“我知道我很好,可是你呢?”顾绍突然话锋一转,问顾瑾之,“你嫁给了司行霈,你觉得幸福吗?”
顾瑾之愣住。
“阿绍,这个世上的夫妇,都会相互陪伴、携手一辈子。你觉得,我不幸福吗?”顾瑾之问。
“你幸福,我也知道。”顾绍说。
他顿了下,又道,“你不幸福,因为你有司行霈。我想,我应该祝福你们。阿姐,我们永远是兄妹,不是吗?”
顾瑾之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是看着顾绍。
顾绍则避开她的视线,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父亲,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可惜他不配当爹,他辜负了你。我不能再做你的拖累,你离开吧......”
“你胡扯八道什么?”顾瑾之冷冰冰瞪着他,“我从未说过,我讨厌我父亲!”
顾绍不理解看着她。
“阿姐。”顾绍声音嘶哑道,“你不必替父亲辩护。父亲他做的错事,罄竹难书,你也无需隐瞒。”
“阿绍。”顾瑾之的眼睛泛红,“我没有隐瞒你,我也不想隐瞒你。父亲是我的仇敌,他差点夺走我的性命;可我并不恨他。我只希望他能好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矛盾,我也说不明白。
你不必劝我,父亲是我心中最痛苦的地方。我不会原谅他,除非他死了。否则,我绝不原谅他!”
她说罢,站起身来。
顾绍拉住了她的胳膊。
“阿姐......”他哀求她。
“阿绍。”顾瑾之道,“你先歇息。我改变主意了,不把父亲交给衙门,我要自己审理此案。既然你想要一个公道,我就给你。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倘若父亲真的做错了事,我一定会把真凶绳之于法,还他一个公道。你不要怪父亲,他只是太爱你母亲了......”
说完,她甩开了顾绍的手。
顾绍的目光里,有种挣扎。
顾瑾之没有瞧见。
她转身要走,却听到顾绍道:“阿姐,我不是怪父亲,我是怪自己。”
顾瑾之脚步微顿。
“我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父亲是对的,他把你教育得好。可我......”顾绍颓然道,“我只是怕自己不够好,连你也不要我了……”
顾瑾之的背脊僵直。
他说,他只是担心她不要他了。
顾瑾之的鼻尖发酸。
她重新坐了回来,伸手抱住了他:“阿绍,我没有不要你。你比别人都好,你是个顶聪明的人,你比谁都懂事。你只是不够勇敢。你还年轻,以后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也没办法强迫你。你是男孩子,你有选择的权利。”
“那你呢?”顾绍道,“你和他,真的会幸福吗?他那样的家庭,会接纳你吗?你们俩的关系……”
顾绍的声音越来越弱。
顾瑾之不忍告诉他,她和司行霈已经领证了。
她怕刺激顾绍。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
母亲是他唯一的支柱。
“你是怕我被人欺负吗?”顾瑾之问,“你不要瞎猜。我和司家的人感情很好。”
顾绍却道:“阿姐,他是军阀出身,你不是军阀千金,他是不会喜欢你的。我知道他是军阀。他们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我宁愿你一辈子守着我,也不愿意你嫁给他。”
“胡说八道什么?”顾瑾之打断他。
她的心口闷得透不过气。
她知道司行霈不是普通的军阀。
可他们俩,是彼此最爱的人啊!
“阿姐,你不信我?”顾绍反问她。
“我信。”顾瑾之道,“阿绍,咱们俩是一体的。将来不管你做了多大的生意,或者当上了总统,我们都会在一起的。你是我弟弟,永远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抛弃你。”
她说的,是实话。
她不会抛弃他的。
顾绍松了口气。
顾瑾之又叮嘱他:“你别再提司行霈的名字。他对你很不错,我们俩都欠他的。我们欠他太多了,他是我们的债主。”
顾绍沉默片刻,才嗯了声。
他依旧紧张。
顾瑾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睡吧。”
顾绍躺下,顾瑾之坐到了窗户底下,静静看着外面。
夜风吹拂而入。
凉飕飕的夜晚,顾瑾之裹紧了大衣,耳畔似乎传来了汽车的轰鸣,汽笛长鸣,惊飞了树梢上栖息的鸟儿。
她不由叹了口气。
她想起自己和司行霈初次相遇时,两人还是陌路。
他是司署的少帅,高高在上,而她是个落魄的孤女,不仅仅身份低贱,而且还瘸了腿。
他救过她两条命,却让她成了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