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又是凌景一数不清的第几天,只感觉这感觉同之前的那回,很像。
法力是奔着崩裂去的,人是奔着死去的,身躯却莫名的自我修复到再次苏醒。
就仿佛当时为了死才消耗散去的法力没有散尽,自己又从根脉源源不断生长而出似的。
再次睁开眼,与多日前的那一幕莫名重合,仍旧是等死的她,和推门送药的小二大喊老板。
这一次,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一瞬而过,她依旧无神的望着床顶,他却不同上次冷漠,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看这情况,她这回应该又是被眼前这个老板救回来的,只不过她真的无以为报,凌景一觉得心累,无声的叹了口气。
凌景一我没钱。
凌景一这位老板你要是还想药钱回本,借助钱不打水漂,不若还是卖了我吧。
凌景一或者杀了我卖了。
凌景一能赚几个是几个,总好过血本无归。
该要如何说呢,她的心确实没有半分求生之能,可这副躯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却达到了让她这个主人都无法抗拒的地步。
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已经是魔体的身躯愣是自己把自己从鬼门关拽了回来,骂都不知道该要从何下口。
然而萧瑟这回却没有上回那般听到这话的气结,听她再度这般说,竟轻轻一笑,随手倒了杯茶端在指尖。
他就站在窗口,凌景一跳下去的地方,并不是很难捕捉到的位置,只要凌景一头一扭就能看得到。
但凌景一死尸一般的不动,所以也没看到萧瑟意有所指的摸了下窗边的雪,眼神透过窗口落在了雪地里,那个凌景一半夜跳窗砸下去,已经被再度落下的雪掩埋上的坑。
见凌景一是真的对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对自己的生死也并不上心,萧瑟眯了眯眼睛,饮下这杯茶,走回来。
这回,萧瑟往床边靠了靠,让自己的脸能够在凌景一不动的情况下都出现在她视野中。
萧瑟我这儿又不是青楼,随意贩卖一名女子可是不合适。
萧瑟你既然都一心想死了,又何必在意我是不是会赔。
坦白而言,凌景一这女子确实气人,而且也是货真价实的让他花了救人的钱。
可她长得其实……很神奇。
整个面容五官分明都是乖巧的长相,看着就人畜无害的如同邻家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妹妹。
一双杏眼本该盛满无辜,却偏偏一片灰寂,看不出半分光色。
观她也不过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了无生气,张口就是死啊活啊的,还建议他把她卖了,别是真的有过这经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确实会让人生出几分怜惜,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倘若是被卖掉的,想来是哪个姑娘也会容易心存死志。
萧瑟心里想的复杂,在原本的恻隐之心上面又多了一丝怜惜,指尖微握,退了开去。
萧瑟你帮我修屋子,这钱已经远超给你抓药的钱了,我可是个有良心的老板,倒也不至于真看你在雪地里冻死。
萧瑟倒是你,那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法,都内伤成这样了,竟然一抬手还能无形中操纵着风雪修屋顶?
诶等等,有哪里不对。
这女子在重伤的情况下一抬手都能有那样的威力,就算真的是被人给卖了,不幸流落风尘,就凭她的本事,有人能欺负的了她吗?
恐怕就算是放狗来追,那狗也得被打断两条腿吧。
忽然有这么一瞬间,萧瑟觉得自己方才的那次怜惜生的很没道理,不由得小生了一阵气恼。
真是的,不过就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罢了,怎么就还能蛊惑人了?
萧瑟这边刚察觉不对,就见那从见到她第一面直到现在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人,眼睛似乎动了下。
凌景一魔功。
那一闪而过的光,说不上是暗还是亮。
但萧瑟这回清楚的看到她脖子会动了,因为她扭了过来。
凌景一杀了我可算是为民除害,当真不考虑试试吗?
凌景一其实你要做的很简单,把我扔出去就可以了。
凌景一风雪那么大,我总会死的。
萧瑟感觉一整个大写的无语,合着他好心还干坏事了?
要不是看在她修了房子的份上,就她这副脆弱的模样,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求死,求个屁!不给,自己想办法去!
萧瑟呵,行,你爱什么功什么功,要冻死你自己去,就算我好心喂了狗,我这回再不捡你了!
真是长这么大的老狐狸没受过这种气,萧瑟有心想给人表达一下投桃报李,不过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结果看这小姑娘人长得挺漂亮,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真是这好心都生的不是地方!
萧瑟一扭头,干脆是真不理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刚还奄奄一息的人,听了这话,忽然像是筋脉都自己长通了似的,眨眼间就飘到了窗户前。
这回是明摆着放在眼前的纵身一跃,弧度一闪即逝,带着湮灭的光,从萧瑟身后飘了过去。
萧瑟转头的时候就看到,留有几分的月光落在她发上,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更加温和乖巧。
却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月光映照下恍如仙子的女子就扑通一下,不顾死活的砸在了雪地上。
她真是求死!
萧瑟不至于被这场面吓到,但还是顺着窗户将头探了出去。
只见那硬生生把自己往地上砸的女子又吐出几口血,却没有阖眸,表情也半分不见变动,眼睛依旧无神的望着天。
她还活着,但是看样子,却仿佛死气更重了。
这是极为令人惊诧的一幕,一个鲜活的生命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不想挣扎活着,只想自我毁灭。
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依稀仿佛和记忆中的自己曾经那一瞬的感觉,产生了那稍纵即逝的共鸣。
说好了不会再把她捡回来就是不会,萧老板的脾气可不是不计回报的大善人!
但人却还是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将方才从桌子上随手拿过来的素帕子同样轻飘飘的“丢”在了她手背上。
事先可说好啊,那绝对不是不忍,也不是同情什么的。
只是单纯觉得她这满下巴血的,慎得慌。
有点难看。
——
萧老板:重申一次,我只是觉得这血吐的太难看了,绝不是关心!
阿凌:嗯,我知道。
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