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后，沈琅就带着姜雪蕙去西园行宫小住。
戒药时，可能会不太体面，在乾清宫待着，要是叫大臣察觉端倪，传了什么风声出去，有损声誉。
在行宫住着不必上朝，找个时间把折子批了就是，不见大臣也合情合理，不会传出什么不像话的话。
五石散不是那么好戒的，戒药的痛苦远超沈琅的想象。
尤其是沈琅已经吃了两年多的五石散，近日又不加节制地服食五石散，药就更难戒了。
戒断反应折磨的沈琅几乎发疯。
戒五石散时，时常伴随的头晕、头痛已经是最轻的症状了，严重时皮下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啃噬骨头，万针齐扎似的痛苦更折磨的沈琅青筋暴起，肌肉痉挛，不受控地蜷缩成一团，哀嚎出声。
沈琅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次想要放弃了，可姜雪蕙永远陪着他，安抚他，熬过了那一段时间，他就放松了许多，太医再给他施针，也能缓解痛苦，他也不再想放弃了。
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没有再想要服食五石散了。
沈琅察觉时，他正环着姜雪蕙的腰，卧在她怀里。
那一刻，沈琅被劫后余生的庆幸欢喜笼罩，喜极而泣，他紧紧贴着姜雪蕙，他想，“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即便有一日大厦倾覆，叫他为她去死，他也甘之如饴。
姜雪蕙察觉怀里的动静，从困顿中睁开眼，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帐幔，殿内光线暗淡，想来天色已晚，沈琅正抱着她无声地哭，衣服洇湿了一片。
姜雪蕙以为沈琅又犯了瘾症，这些时日，沈琅的症状已经越来越轻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怕，别怕，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沈琅笑起来，仰头看着姜雪蕙，说道：“我好了，元娘，我好了！”
姜雪蕙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灿然一笑，惊喜道：“当真么？”
沈琅点头道：“真的！我不觉得疼，不觉得痒，也不再想服散了！”
姜雪蕙渐渐湿了眼眶，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滑落，是喜极而泣。
沈琅凑上去，吻去她的泪珠，抵着她的额头，安抚她，感受着彼此相通的心意。
姜雪蕙和沈琅在西园行宫又休养了一阵，终于在年前回了宫里。
姜雪蕙陪着沈琅在西园行宫暂住的这些时日，长久没有开大朝会上朝的群臣快要闹得沸反盈天了，沈琅丟出去让人烧掉的那些弹劾姜雪蕙，骂她妖妃，劝谏沈琅的奏折，都是按车来算的。
听说姜雪蕙回了宫里，孟氏就按不住忧虑，递了牌子进宫求见。
宫女都在殿外守着，孟氏劝姜雪蕙道：“蕙姐儿，你的名声比陛下的名声重要多了，陛下在行宫待着不上朝，言官们顶多就是上表劝谏，陛下一上朝，那就皆大欢喜了；可你不同，你一个女儿家，又是后妃，一旦名声坏了，那就没以后了，陛下若是一直宠爱你还好，可若有一日恩爱不再，等着你的是什么？”
孟氏对姜雪蕙一片真心，姜雪蕙是明白的，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也就只有孟氏肯对她说了。
妖妃这个词，就是一个黑锅集中体，一旦沾上，什么罪责都可以往她身上推。
真正祸乱罪恶之源的男子反倒可以完美隐身，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说不定还能装一装被迷惑的无辜者，博一个同情。
杨贵妃马嵬坡之死，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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