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入蜀的那一行人里,真正能做主的是匡远。
张遮求公正。
陈余只要不捣乱,想要保一部分牵涉不深的清流文官,还是可以的。
高明翰看准了这边的形势,径直倒向了匡远,配合匡远收束盐税,整顿吏治。
许耀宗则带着锦衣卫在蜀地暗访,那群官员真是个顶个地贪,在税收大头上捞一把,豪宅美人就都有了,多在这儿捞几年,便是家财万贯了。
蜀地的盐商,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是大肆行贿,交通官员。
相比之下,之前败落过的任氏盐场,竟然还算相对干净了。
任氏盐场,是重新盘活之后,才交通官员的,没有其他盐商那么严重。
匡远那边,账本一拿到手,就直接调了卫士,开始抓人,往牢里扔。
官场上一动,那些盐商们也顿感风声鹤唳。
姜雪宁就住在任家,尤芳吟又事无巨细向她汇报过。
现在与以前的不同,她清楚的很。
只是她重生之前的记忆已经不能用了,入蜀的官员她了解的并不多。
除了张遮以外,她绞尽脑汁,也顶多只能他们的名字与脸对上号。
姜雪宁唯一能求助的,便是张遮了。
现在的张遮,更加刚直死板了,姜雪宁要见他,他并不会拒绝,但是关于公务,绝口不提。
姜雪宁得不到想要的,便要恼,问道:“张遮,我有难你都不管,你真的这样狠心吗?”
张遮语气平淡,说道:“你不会有难的。”
任家的产业,尤芳吟代她持股,她不能把尤芳吟推出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任家倒了。
任家要是牵连进去,倒了,她之前的一切就打水漂了。
姜雪宁道:“可是现在蜀地官场震荡,抓了那么多人。”
“你也知道,商人么,想做好生意,肯定是要有结交的。”
“万一要是被牵连了进去,我也难保······”
姜雪宁是不会有事的,匡远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绝对不会去动皇贵妃的妹妹,动了姜雪宁,难免会叫姜雪蕙脸上不好看,皇帝只怕也会不悦。
姜雪宁也不可能不知道牵连不到她身上,她这番说辞,只怕是想要保住什么。
张遮开口道:“姜二姑娘放心,不会牵连到皇亲国戚的。”
一时寂静。
姜雪宁攥紧了手心,张遮看透她的想法了。
她想要保住任氏好赚钱。
谢危已死,此番燕临能不能成事还得另说。
但是有了钱,她至少可以接济一番燕临。
燕临若还能成事,凭借着这份一再相助,没有忘记他,以燕临对她的感情,她以后会决不会难过。
燕临若不能成事,她顾念情分帮他一把,也能叫燕临过得好些。
姜雪宁只好胡搅蛮缠,说道:“你是说仰仗着姜雪蕙,没人敢为难我是吗?”
“你不知道我和姜雪蕙的旧事吗?”
“姜雪蕙原本才该是被赶去庄子上的庶女!”
“她享受了我的人生!”
“而我,替她做了那么多年野丫头!”
“我讨厌她!”
“不想仰仗她!”
张遮沉默着,姜雪宁说不想仰仗姜雪蕙,可是她,姜府,避过祸患,都是仰仗了姜雪蕙。
他从来没有想过,姜雪宁是这样想的。
姜雪宁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虽然不算错。
可姜雪蕙也并不是罪人。
当年姜雪蕙也只是襁褓稚子,她是无辜的。
有错的,是上一辈人,而不是姜雪蕙。
若是姜雪蕙享受着她的人生,还要刁难姜雪宁。
姜雪宁厌恶她,报复她,无可厚非。
可是姜雪蕙没有,她一直处处宽待姜雪宁,对她处处忍让,时时庇护。
反倒是姜雪宁,她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苛责刁难姜雪蕙。
姜雪蕙则处处隐忍。
她们姐妹两个之间其实是一笔烂账,解决不了。
想要过得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彼此相安无事,专注自己的人生。
姜雪宁有些魔怔了,她把恨意全都宣泄给了姜雪蕙。
若要恨,她该恨的人,并不只有姜雪蕙……
姜雪宁见张遮没有反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股恐慌笼罩住她,她隐约觉得,她对张遮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想抓住张遮,于是哀婉道:“你终归还是不肯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