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蕙道:“从什么说起呢?就从婉娘病重,我得知我并非母亲亲手那天说起吧。”
“陛下,我像是一个小偷一样,享受着不该属于我的人生。”
“当我得知是婉娘调换了我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宁姐儿,羞愧的不能自已。”
“我是婉娘的女儿,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愧对母亲,愧对宁姐儿。”
“母亲真的很爱我,我不能辜负她。”
“可是我觉得婉娘也是爱我的,她人已经没了,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添一盏长明灯了。”
“至于宁姐儿,她只是在乡野长大,没有什么人教她,才长成了这样的脾性。”
“其实,我也不算受了苦,有母亲在,日子也还好。”
折磨姜雪蕙的,从来都不是身体上的。
衣食用度都是身外之物,只是不比从前,她也没有冷死、饿死,不是吗?
仆婢们的冷嘲热讽,听听也就罢了,她们也不敢太过分。
最折磨姜雪蕙的,是她心里的羞愧与纠结,这也是她百般容忍,万般迁就姜雪宁的原因。
沈琅握紧了姜雪蕙的手,这是他心爱的女人。
沈琅觉得,姜雪蕙实在是把一切都往好了想的。
孟氏固然爱她,可揭破身份之后,心里也难免不自在。
婉娘爱不爱她,这是个未知数。
婉娘如果是出于爱她而调换了襁褓中的孩子,那么她一定会死守这个秘密,直到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绝不会吐露出来,伤害她一星半点。
可婉娘没有。
往好了想,她是养元娘的妹妹养出了感情,临终悔悟,这说明婉娘爱她养的女儿胜过爱她生的女儿。
往坏了想,那婉娘就是仇恨孟氏,想看看孟氏被愚弄,养了她的女儿十几年时,多么痛悔,这则说明婉娘谁也不爱,她只是想发泄她的仇恨,元娘是她的棋子而已。
元娘如此聪慧,这其中关节只怕她是都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意这样想。
元娘都这样了,他这个丈夫还能说什么呢?
跳出来指摘她的母亲吗?
毕竟是长辈,况且死者为大,孟氏和婉娘,都是不能指摘的,这是基本的尊重。
一个男子,连尊重妻子的长辈都做不到,那么,他对妻子,想必是没有多少尊重的,更遑论爱了。
元娘在姜府是受了苦的,纵然有孟氏护着她,可她那个妹妹,说不是个省油的灯都是轻的。
可是她不愿意报复她……
沈琅绕到姜雪蕙前面去,牵着她的手,带她起来,在眉心轻浅一吻后,拥她入怀。
他说:“你不必愧疚,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任何过错。”
“至于你妹妹,你已经补偿了她很多了,我记得是她做伴读时被针对,才拉你进宫替她解决的,对吗?”
“勇毅侯府、谢危、萧定非、蜀地,还有她在京城各种折腾,若非因为有你在,你觉得朕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
“什么事都有她,朕早就眼不见心为静了。”
“她如此待你,你已经很以德报怨了。”
说起孟氏,沈琅顿了顿,继续道:“岳母待你这样好,我把岳母的诰命提到最高的国夫人怎么样?”
姜雪蕙忍俊不禁,国夫人是能随便封的吗?
沈琅是不太会哄人的,但是她确实被哄到了。
孟氏的诰命,本来就是破格抬为郡夫人的。
姜雪蕙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才封嘉怡郡夫人没多久,现在就抬封,会惹人非议的,慢慢来,不急于这一时。”
他也只能这样哄她了。
沈琅道:“听你的。”
姜雪蕙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轻柔地厮磨着……
鸳鸯交颈,透过明纸的阳光渐渐消逝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