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声音依旧不高,怯怯的,此次回话却吐字清晰:“回举人老爷的话,狗牙是老汉的三孙,他下头还有一个弟弟。”
狗牙?
那个看上去有点瘦,但挺活泼的孩子。
沈琅有一瞬间的迷茫,问道:“怎么叫狗牙?”
老汉道:“贱名好养活。”
沈琅若有所思,问道:“那狗牙几岁了?”
“七岁,明年就该换牙了。”
沈琅点点头,继续问道:“我看旁人也再割麦子,怎么家人没来送汤水?”
老汉声音略微高了些,说道:“我家儿媳今儿放假。”
沈琅在树荫下跟老汉闲谈,姜雪蕙看向别处。
放假啊······
他家的儿媳大概在她庄子上的织室里做短工,这个季节棉花新上,织室里忙个不停,她准许从庄子外头临时招女工,月钱一吊,逢五休假,今儿刚好二十五,她们一年也就只能做两个月。
果然,那老汉说:“我们村子往东过去二十里地,有一个五柳庄,我家儿媳的姐姐是那个庄上的人,里头缺女工,就把她妹子带了过去,一个月给一吊钱呢!”
沈琅轻轻一挑眉,笑道:“那不少啊!一年十二吊钱,就是六两银子。”
提起钱,老汉就打开了话闸子,“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就这两个月缺人的时候做短工。”
“嗐!”老汉又是一叹,“也不错了,能补贴家用。”
沈琅突然好奇道:“你儿媳去做工,你们家地里能忙的过来吗?”
老汉摆摆手,“就三亩地的麦,怎么忙不过来?”
“那老丈你瞧着今年能收多少?”
“今年年景好,六石麦吧!”
六石,三亩地,一亩地两石麦,算是好年景了。
沈琅高兴起来,笑道:“那老丈家里能过个宽裕年了!”
老丈看了沈琅一眼,又看了一眼远眺的姜雪蕙,低着声音哼哼道:“还成,交了秋税和鸡、牛税后能过个饱年。”
鸡、牛税?
沈琅绷紧了嘴角,这是什么税?他怎么不知道?
姜雪蕙听着,眉心一动。
狗牙正好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叫道:“夫人,水来了!”
冯保在身后抱着水瓮一路小跑,竟然还追不上一个小孩。
狗牙跑过来站定,把挎着的小竹篮碰给姜雪蕙看,说道:“我娘又把碗洗了一遍,干净着呢!”
粗瓷碗上还沾着水,确实干净。
姜雪蕙转身看沈琅,问道:“带钱了吗?”
“啊?”
沈琅这反应,就是没带钱。
正好冯保跑过来,沈琅问他:“带钱了吗?”
冯保忙道:“带了带了,奴婢带了!”
沈琅过来顺手拿起一个碗,冯保乖顺地往里倒水,沈琅尝了一口,除了米味儿什么也没有,也不怎么好喝。
只是现在也不好不喝,就这么倒了,也太糟践人了,老丈和狗牙脸上过不去。
冯保倒的也不算多,沈琅就把剩下的那点喝干净了,对姜雪蕙道:“你别试了,肯定喝不惯这个,回家让玫儿给你煎桂花水。”
姜雪蕙闻言放下手里的碗。
狗牙一脸失落,少了一碗的钱。
冯保从怀里摸出荷包,拿了块银子给狗牙。
狗牙眼睛噌地亮起来了,看看银子,又扭头看着他爷爷。
倒是好教养!
姜雪蕙笑道:“老丈,剩下的就当是赏你同狗牙的。”
那老丈局促地拽了拽衣角,沈琅看了冯保一眼,冯保会意地把银子塞到狗牙手里,笑眯眯道:“夫人赏的你就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