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紧贴着姜雪蕙,温声道:“明年若是发兵鞑靼,京中空虚,皇位交替时,若是起了乱子,那就不好了。”
皇位交替,怎么皇位交替呢?
自然是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了。
姜雪蕙闭紧了眼,眼实在酸的很,她并不愿意想沈琅会死这件事,尽管人都是会死的。
沈琅没有等到回答,仰头看姜雪蕙,她闭着眼装作睡着了,不接他的话,好像不讨论这个话题,他就不会死一样。
真是孩子气,沈琅心里一软。
可是事情并不是不讨论就不会发生的,沈琅幽幽一叹,继续道:“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永寿宫炭火烧的这么旺,即便温暖如春,我也觉得很冷。”
沈琅顿了顿,又说:“真是对不住,我不能跟你白头到老了。”
“我不想在乾清宫死,乾清宫好冷,我喜欢永寿宫,明年等我病重,也不回乾清宫,让我在永寿宫死吧!”
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姜雪蕙睁开眼,对沈琅怒目而视。
还是激将法有用,她越在乎他,就越听不得他自伤自毁不爱惜自己之言。
沈琅见她总算睁眼看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认真道:“元娘,把剑握在手里,一定要握紧,剑可以不用,但是必须要在你手里,只有这样,你才可以保护自己。”
“你向来心软,可日后我不能再护着你了,你就必须心狠。”
“朝中的大臣,能用便用,不能用便弃。”
“宗室诸王若有异动,不必顾念亲情,诸王有动作,便是不顾念咱们了,咱们也不需心软。”
“临淄王也是一样的,因为有太后在,他反而是最有威胁的,他也不见得一点儿野心都没有,真到了必要之时,你就动手杀了他。”
沈琅说得很细,他是在同她交代后事,也是真心在为她打算。
姜雪蕙望着他,蓦的红了眼眶。
沈琅熬过了冬天,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夏天。
靖平三十五年春,帝崩。
永寿宫外,跪了一片大臣。
沈琅死在永寿宫,却不能在永寿宫停灵,要回到乾清宫。
一片缟素里,姜雪蕙陪着他的棺木,往乾清宫去。
太子沈极登基,皇后、皇贵妃并封太后,后宫众妃嫔皆晋为太妃太嫔,迁往北宫荣养。
“皇后郑氏,荣养寿康宫,不预政事;皇贵妃姜氏,居乾清宫,当国主政。”
这是沈琅留给姜雪蕙最后的礼物,一封先帝遗诏,为她扫除障碍、握紧权力做了背书。
春日里突如其来一场倒春寒,枝头的桃花再也没有生机了,姜雪蕙也消瘦起来,面上再无桃花之色,而成了近乎透明的苍白。
这是她的时代了,从前在她是皇贵妃时便同她合作的臣子们,对她会像以前一样忠心吗?
从前的她,更像是一个绝佳的帝国宰辅,并没有展现出帝王心术。
沈琅去后,卸下了一座大山的臣子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本分忠诚吗?
姜雪蕙望着殿中跪得端端正正的群臣,如是想着。
人都是有野心的,为了他的野心,这些臣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会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姜雪蕙无比期待,期待着那个打破平静,率先发起进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