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跟她一起坐在全圆佑的床边。权屿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脸白的和一张白纸一样,嘴唇没有一丁点殷色,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没有一丝活力。
全母不忍心,就将身子背了过去,说道:“圆佑从小都一直很听话的,我也没怎么陪他没怎么教他,很懂礼貌,也懂事。”说着,她的声音染上酸意,抽走桌子上的几张抽纸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自从你失踪了,他就像变了个人,工作也不做了,吃饭也是将就着,整天就知道往北山跑,我和他爸根本劝不住,孩子长大了,我们也不能把他关起来,只能用言语疏导,可是一句都不听。”说着说着,也许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她开始掩面痛苦。
权屿呆呆地望着他手上那条手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我和他,不是普通的朋友,对吧?”
全母错愕的转过头看着季屿,权屿低下头:“我忘记了。”
“什么意思?”全母问道。权屿看向她:“事故,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全母一脸的不可思议,转念一想又发觉原来全圆佑这么久以来待在S市不肯回来,之前还一直去权屿父母家,原来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怪。”
她娓娓道来:“以前在圆佑的房间见过你送他的生日礼物,后来去学校那次见过你,你跟他手拉手走在一起,见到我立马就撒丫子跑了。”
“所以...我们以前真的是男女朋友?”权屿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圆佑毕业的时候,和我们大吵了一架。”全母说,权屿扭过头,好奇的问:“因为什么?”
“臭小子大言不惭的说要结婚,被我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就迫不及待的要结婚,说出去还不得被亲戚朋友给笑话死。”明明嘴上指责着他,全母却拉起儿子的手笑了出来,笑容很温柔,伴着两滴眼泪掉在洁白的被子上。她摇了摇头,叹气:“他爸说了,有喜欢的人是好事,我们想让他成熟一点,再长大些结婚也不迟,他却以为我们不同意。”
“后来呢?”权屿问。
“后来啊...”全母看向窗外。
“阿屿,我们私奔吧!”少年真挚的握着女孩的手,眼底闪着认真的意味,女孩明显不如少年坚定,她心里有些害怕,问他:“怎么私奔?”
少年说:“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两个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那爸爸妈妈呢?”女孩有点舍不得。
少年咬着嘴唇,心一横:“我们可以偷偷的给他们寄钱。”或许是看出女孩的犹豫,少年小心的问:“阿屿,可以吗?我们私奔,你愿意吗?”
“…”女孩望着面前清澈的眼眸:“我愿意。”
后来权屿爸爸因为肝炎住进了医院,她们私奔的誓言也就不了了之,但彼此都把对方愿意跟自己远走他乡的承诺记在了心里,就算最后没走成,全圆佑也很满足,因为那一刻权屿说愿意跟他走的话是真心的,哪怕现在权屿已经不记得了。
全圆佑的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想做什么呢。
“半年多了,他一直找你,我们看着都累,他爸说有个同事的女儿年龄跟他相仿,让他去认识认识,他是油盐不进。”想到这,全母觉得好笑:“他说他要等你回来,不想把对你的爱分给其他人。”
母亲当时听了儿子说这种话只觉得荒唐,后来换位一想,如果自己年轻时和心爱的人分离的话,又何尝不是一样执着。
结果是什么,全圆佑等到的结果是什么?
是权屿把对他的爱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另一个男人,再没有他的那一份。
他一直没能释怀,他背着她的面偷偷等了她好久,好久。
这是夜,医院很吵,外面很黑。
权屿和洪知秀离开后,全母打了一壶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往全圆佑嘴里喂水。
“你说值不值得?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人家一起回家了,你图什么?”她心中不平,又为儿子心疼。
住院部病人很多,走廊是稀稀拉拉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但没见几个家属去食堂打饭回来。亲人还在昏迷中,谁还能吃得下睡得着呢。
她知道自己儿子喜欢那个女孩子,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起初全母也就以为两人都情窦初开而已也不会长久,谁知全圆佑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放弃了等了好久的比赛,关闭了工作室,只身一人来到S市,就因为她在这里。
月光从医院外面的枫树梢上挂起,她拉起儿子的手攥在手心,热泪涌出,看起来一贯刀枪不入的政治官,此时也是一位普通的母亲。
“快好起来吧...孩子,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像是祈祷。
权屿回家先是洗了个澡,然后在房间和客厅来回走来走去,洪知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望着她房间里面的方向探头问道:“你做什么呢?”
全屿换了一身比较厚的衣服,肩上背着一个比较大的包包,出来往门口走,一边换鞋一边说.:“去医院啊。”
洪知秀一愣,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心中莫名一沉,但转念一想哪怕是个路人甲,也应该对人家对人家表示谢意,去照顾一下看一看也不是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有点太敏感了。
“那你几点回来?”洪知秀问。
权屿往他那边走过去:“去换他妈妈,晚上我就在医院睡了,明天早上我就直接去店里了。”
洪知秀不太同意:“但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或者我去,你在家睡。”
权屿笑了笑,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唇:“不用担心我,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洪知秀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权屿透过病房玻璃窗看到全母正在拉窗帘,病房里的灯光很暗,只有独立卫生间的一个小灯亮着,VIP病床区域,走廊也很安静,偶尔有值班医生来回路过。
权屿轻声的敲了敲门,全母许是没料到权屿又折返回来,愣了一下后去开门。
她问:“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权屿看了一眼全圆佑,然后说道:“晚上我来照顾他吧,白天我有工作,就得辛苦您了。”
全母看着她不出声,然后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