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瓦尔,放任神临城那边的舆论发酵真的没有问题吗?”
见前往盛夏群岛的珀西瓦尔自始至终都只是淡漠的一眼不发,派蒙沉默许久,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这种情况下……威胁到的是曌言的根基吧?毕竟希尔是西娅的眷属,而这一切很显然是炽夜军和愚人众的阴谋。你们一定有反制的方法吧!”
“目前看来,这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珀西瓦尔冷淡的瞥她一眼。“我要做的应该是抓住在歌洛莉亚堡作威作福的那三个冒牌货。至于现在的舆论,主教大人会有解决方案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往迷雾渐起的森林深处走去。
“哇,好冷酷的家伙!”看珀西瓦尔无动于衷的模样,派蒙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希尔现在把所有的舆论都承受了,他还是这么冷静!”
“跟他的执政官头衔一样呢。”荧无奈的扶额苦笑,跟随珀西瓦尔的步伐。“不过,他这么做是对的。现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反而会自投罗网呀。”
不知何时,森林中的迷雾越来越深。荒山之中,雾气沉沉,明明应是夕阳未央的黄昏,此刻却被这诡异的雾气包裹得犹如黑夜。山巅古观,在废垣之下,歌洛莉亚堡密阵布起。
“阳死阴生,生门为死。入者魂锁,神不归。”
古堡之中,作为布镇者的慕蓉双眸轻阖,手持「奇门术盘」与「铜甲龙尺」。冰色的雾光照耀着她白皙的面颜,在下一个瞬间,她终于缓缓睁眼,俯瞰全局。锁魂归藏阵的五门已开,阵眼由伏藏在地宫中的风水尺稳定心核。
“这阵法……有点意思。”巴克斯顺着慕蓉的视线往下看去,饶有趣味的发表评价。落座于沙发的贝尔菲戈尔慵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什么,似乎在静候他的主动解释。
“如果我没有选错地脉记录的话,这应当是出自璃月的「归藏门」,目的是「阻魂归天,逆转生死」。”巴克斯轻而易举地读懂她的想法,笑眯眯地解释。“一旦触发,布阵之地化作「阴阳反界」,使活人沉陷于亡者之境,意识难以自拔,甚至走火入魔。”
“荧小姐怎么办?”看着跟在珀西瓦尔身边的荧,克拉托斯不由得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来。“她是我们这边的人,她会不会走火入魔?”
“放心,你我都清楚,旅行者乃来自世界之外的人。”慕蓉收敛视线,淡淡地做出答复。“我的阵法伤不了她。况且,因为一些意外,一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贝利亚尔不还把魈带过来了么。”
“话虽如此,魈上仙的存在,不同样可以令珀西瓦尔离开此阵,破坏我们好不容易为克拉托斯所搭建出来的舞台么?”贝尔菲戈尔一双漆黑到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慕蓉,仿佛可以将她吞噬。“岂不是白忙一趟?”
“他的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演之中。”慕蓉仅仅是很平静地调出星象盘,上方所呈现出来的,则是珀西瓦尔的命之座「引导者」座。“因为——提瓦特的命运,是早已提前定好的。除非「超越」,否则无法逃避观测。”
此局非为杀你,乃为困你。你每动一念,我便先行一步——风水禁阵之下,生死不由己。
贝尔菲戈尔重新闭上双眼。
——不对劲。
珀西瓦尔踏入森林,蓦然感觉林地下方一震。据他所知,盛夏群岛近期没有被观测到有地震的现象,因此这绝非自然现象。与此同时,他的检测仪响了起来,定睛一看,周围地脉之气嗡然震荡,五方不知何时早埋的祭物开始共鸣。
高台之上,慕蓉手中术盘慢慢旋转,铜盘之上刻有「乾震坎艮巽离坤兑」,每转一次,林中风向便改变一次。刹那之间,四周山形地势仿佛扭曲,方向混乱、视线断裂,四象之门隐现虚空。
“荧,打开你的元素视野。”珀西瓦尔微微蹙眉,神之眼泛起淡金色的光芒。二人这时便发现,此刻的地面浮现青铜纹络,如锁链游走,气机缠绕四野。此刻的天空更暗,林叶不动,却有风声在耳。见状,珀西瓦尔微微皱眉,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派蒙。”他轻声说道,示意派蒙往空中飞去。果不其然,当派蒙返回时,她有些磕磕巴巴地道出这个惊人的事实:“珀西瓦尔,我们的前方……是我们一开始进入盛夏群岛的森林入口啊。”
“果然。”珀西瓦尔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他拿出自己的指南针,发现自己的指针早已失效,此刻正如倒流的时钟那般不停的逆向旋转,东西南北无法分辨。但他迅速静下心来,按下后机械开关,唤出感知仪。“磁极偏移9.3度,风压固定,方向……被人为校正。”
“这……真不愧是慕蓉上仙。”回忆起先前一众人前往澜清宫寻仙的经历,荧顿时面露难色,神情复杂地叹气。上次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破阵,完全是靠懂行的钟离几人指点。现如今,她跟珀西瓦尔显然是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破阵的,而魈……
“现在阵中的空间已经被完全的压缩折叠了。你每走三步,空间就会旋转一次,不停的让你们回到原点。”还未等荧发话,感知到她有危险的魈已然出现在她的身畔,双手抱臂,一语道破阵法的本质。“若想破阵,你们须得辨识四门中的「旋转五行」。一旦阵眼被激活,生门与死门便自动倒转。我知三种破局之术。”
“魈,太好啦,还好有你在!”看到魈如此熟悉慕蓉的阵法,派蒙一阵欣喜,不由得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吧?”
“肯定没那么简单。”珀西瓦尔仔细端详眼前刻画着「生门」的石碑,过得片刻,轻轻用元素力一触。眨眼间,上方的暗纹显现,猩红的「死门」二字呈现眼前。
“这里是东方,乃「震」,祭物应当是「枯木三枝」。”魈蹲下来,屏息打量眼前石碑。“效果是引动魂气,开生门为死门……若想破此阵,我们须用古铜镜照后、倒行三步、吐气于石上,才可开启真正的「生门」。”
“珀西瓦尔,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所有人做出反应,一道来自过去的黑影便在阵法中倏然显现。出现的人是一个双眼漆黑凹陷的老人,神情怨毒,枯木一般的手犹如鬼魅般想要去掐珀西瓦尔。荧拔剑立于珀西瓦尔的身前,格挡老人坚硬到不可思议的利爪。
“珀西瓦尔——”老人的视线略过荧,用毛骨悚然的声音超珀西瓦尔怒喝。
“哦,爸爸。”珀西瓦尔平静的看着辛沛,好像这不过是辛沛平时再正常不过的模样。他打了个响指,辛沛周围的时间顿时被静止,而他也同样被定格在了那个狰狞的瞬间。
可下一秒,消散的「辛沛」却又从不同的地方跃出,张牙舞抓。紧随其后的不止是辛沛,同样还有他的妻子,丽兹女士。此刻的她正双手抱胸,冷冷的站在他的身后,幽幽地凝视眼前的一切。
“我救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是以白纱掩面的白衣主教的低笑。“否则,你毫无利用价值。”
“这西方的「兑」,引人自困的幻象。幻觉投射皆源于内心破绽,得「断情灭念」。”魈迅速辨别其中心不动则象不生的蹊跷,提醒珀西瓦尔。他虚空画出一道符,再化作风青的烟缕飘于空中,幻象即散。“如以针刺手指、焚魂香驱心魔,可暂时看破幻象。”
“既然西方的幻象已经破灭,那么趁这个机会…!”荧看准时机,剑指阵法的破绽,劈出一道光刃。魈见荧速度迅速,则微微睁大双眼,在下个片刻便迅速搂住她,将她迅速带离西边的“破绽”。
慕蓉看着眼前的一切,淡然一笑,指尖轻点术盘,拨动两枚铜钮:“乾宫闭,兑门锁。”
还未等荧发问,阵域西北角地势一沉,山气封闭如囚牢,灵息无从穿行。二人折返的身影方至一半,便觉气机一滞,脚下若陷泥沼,竟踏空半步。兴许是出于熟悉二人的程度,慕蓉并未强行令他们下坠,而是成功折返。
无须多言,荧理解了魈的用意。他们回到原点,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人对视一眼,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照不宣——如若意图明显,那么不妨试试假动作。
在阵法破绽消逝的那个瞬间,珀西瓦尔冷不防超阵法的南方向的「离」假跃而去,催动自己的神之眼,故意让自己阻阳气外泄,困神不归。魈见状,则拿出和璞鸢,朝着南方的祭物「黑狗血」直奔而去。
意料之中的,三步过后,空间开始旋转。在这个刹那,借助珀西瓦尔的感知仪的荧精准定位到东方的「死门」,拔剑直刺,强行用光元素来撼动其风雷震动的象征,造成大片大片的元素反应。
然而,慕蓉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止水。她掌中青铜印牌轻旋一度,低声吐字:“离火为虚,巽风闭命。”
顷刻间,南风声止,东方光线折,整个阵域生门化作镜中虚影。荧踏入其中,却只觉眼前一晃,竟已与魈和珀西瓦尔兜回原地。
“……没用的,我们破不了她的阵。”魈抬头看着高处的古堡,微微眯眸。他合上眼,所见为慕蓉盘坐于冰莲花之上,将术盘合拢成「象数心盘」,口中轻吟「震开生门,兑转死局,魂游不返,心迷不归」。他叹了口气,清澈的风元素笼罩四周,令荧和珀西瓦尔瞧见周围完全掌控他们行动轨迹的「动向图」。
“明白了吧,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观测之中。”魈阖上双眼,轻轻叹息。他们行过之处皆已被「重演」,踏出的每一步,竟早在慕蓉术盘之中清晰可见。仿佛是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窘迫,慕蓉微微睁眼,金色的瞳孔淡漠镇定,宛如掌控众生命运的裁决者:
“归藏者,不以显术示人,而以象锁其行。”
“你动,我镜中先见;你藏,我门前先封。”
“你以一身蛮力破局,却不知——局,早在你心未动时,已然成型。”
阵外月光悄然洒落,照见术盘的倒影中三人的身影。慕蓉未动分毫,只以手中盘盘术数,镇压乾坤之局。三番五次的博弈之间,她掌控全局。克拉托斯已从一开始的好奇转变成现在的钦佩,就连素来不喜插手这些琐事的贝尔菲戈尔都面露赞赏之色。巴克斯则端来美酒,为慕蓉的压倒性胜利送来祝贺。
慕蓉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阵法中的珀西瓦尔。阵中时间完全是混乱的,阵法诱导时间错觉,外界一刻,阵中仿佛过了数年,因此活人意识逐渐崩溃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珀西瓦尔的态度始终如一,只是静静地思考该如何跳脱这早已被人观测至结局的命运。
希尔薇娅邀请她来曌言的筹码之一,就是珀西瓦尔。现在,她很期待他能够为她带来怎样的变数,怎样为百年来毫无变化可言的星空注定的结局带来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终于,珀西瓦尔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