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瓦尔。”
电话另一端的希尔薇娅口吻平淡,像是在下达某种最后的命令。“歌洛莉亚夫人已经把卡维和查丝汀娜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我稍微巩固了一下西娅的封印,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考虑收网了。”
“慕蓉上仙会继续「阻碍」我么?”珀西瓦尔冷淡的问她,抬头看向窗外逐渐升起的日出。“如果是,我就不会采取太强硬的手段。”
“不会。”希尔薇娅轻描淡写地带过。“在旅行者刚加入炽夜军的时候,我就跟慕蓉上仙说过,倘如哪日,珀西瓦尔开始毫不顾忌的使用自己的权能,就说明她可以不用在旅行中面前佯装是为了拿回岩神之心才待在炽夜军那里的。圣女大人示意我们该把真相告诉她了。”
“你怎么确定旅行者在知道真相以后,还是能够别无二心的协助我们?”珀西瓦尔冷静的提出质疑。“现在曌言存在问题是客观事实。旅行者作为立场不轻易被任何提瓦特事物撼动的特殊人物,没有必定会帮助我们的理由。”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提到过,炽夜军所谓的「人人平等」,其实只是在让内部的人互相仇视而已?更不用提旅行者还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那个。”希尔薇娅悠悠解释道。“看似是很注重每个人,实际上是在给每个人下心理套,因为等级的存在是明确告诉人们努力的目标是继续往上,而等级的消失则是让人们互相仇视竞争彼此,凭什么你能搜获比我多的荣耀和金钱,凭什么你能当领导而我不能——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让你去化验一下炽夜军的咖啡成分。”
“我记得你说过,旅行者每天早上都会被自己的同伴热情的递上一杯咖啡吧?那这件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珀西瓦尔挑挑眉。“在你送给我的化验成本中,我果然验出了能让人渐渐丧失控制元素利的慢性毒药的毒素。可从旅行者现在健康的状态来看,毒药并没有生效。”
“那是当然,毕竟有我在啊。”希尔薇娅理所当然地笑笑。“每次在咖啡过后,我还会给旅行者一些甜点心和花茶。解药就在这些东西里。”
“我早说你是个控制狂。”珀西瓦尔阖上双眼,站定脚步。“好了,就先聊到这里吧。还是按照原计划,除了克拉托斯,其余党羽全部格杀勿论?”
“先暂时活捉吧,毕竟我们不知道巴克斯和贝尔菲戈尔死后,力量究竟是会回到贝利亚尔身上,还是如我们计划的那样回到托拜厄斯身上。”希尔薇娅若有所思的沉吟。“先带回国会内部,一切从长计议。”
“遵命。”珀西瓦尔挂断电话。
“艾利修斯跟我提过,慕蓉是间谍,却没有跟我说内部究竟有多少间谍。”从头旁听到尾的流浪者双手抱臂,眯眸看希尔薇娅。“这么看来,悦神典礼的「白衣主教」之所以是让别人来扮演,是因为当时的你在炽夜军内部。”
“正解。”希尔薇娅微微一笑。“西娅的计划……怎么说呢,建立在很多的前提上,因此我们需要敌人内部的消息,尤其是那个作为首领的阿奇柏德。欸,我跟你说啊,这个人可有意思了,他是——”
“曌言境内低调的一位富翁,曾经跟潘塔罗涅做过交易的「杰弗里」。”不待希尔薇娅公布答案,流浪者轻叩指尖,不紧不慢的说出答案。“呵,看你这沉默的模样,就知道我没说错。”
“你确实没错。把旅行者从炽夜军内部支走以后,斯里威尔的下一步就是先瓦解阿奇柏德的经济来源。”希尔薇娅略略骄傲的叉腰,很快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这人运作自己商业帝国的方式其实很有意思。他是用家里的养老金向银行贷款,又用这些钱筹备慈善,循环往复,可谓是凭空创造财富…不过,虽说这些人犯下的恶行可憎,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管理失格。”
她抬眸眺望远方迷雾中依稀可见的贞典大教堂,以手抚心,忧婉沉吟。“曌言号称时代之都,列国之光,万民之望。然我观:在其高楼林立之下,有人奔跑,有人跌倒;有人因丰盛而欢呼,有人因贫瘠而哀号。他们的眼目困于自身,不顾同胞之泣,耳闭不听邻里之苦;他们心向繁华,手握虚影,竞逐如风,忘却何为爱与怜悯。此城如疾驰之列车,昼夜不停;若不奋起,便被弃于道旁,归于尘土。圣女曾说:那不顾公义者,虽身在车上,实已落于车下;那施怜悯者,虽行缓慢,亦为我所记念。因为万象虽更,心若不变,终将失其方向;城市虽大,无爱则空。”
“乘风者,非得度者;被尘者,未必沉沦。善恶无定,道在人心。”面对希尔薇娅的诘问,流浪者垂眸片刻,缓缓道:“若见他人苦,心生慈念,即是不退之步;若知万象皆空,照见自性,即是不堕之念。”
在时代疾驰的列车上,唯有觉知与慈悲,才能让人不随风起、不堕尘埃;若能在繁华中持一念慈悲,于冷漠中起一念觉知,就已不是历史的尘埃,而是照见诸苦的光明。
“……你自己不也能言会道了许多。”聆听流浪者所给出的答案,希尔薇娅不禁失笑。“所以啊,我喜欢须弥这个地方。”
第一缕晨光穿透了歌洛莉亚古堡的玻璃窗。珀西瓦尔的神之眼亮起,周围机械开始响应,整个大地开始晃动,似有摇摇欲坠之意。
此刻,四维坐标被重置,地形算法以圣城为原点重编。信号以十字架为基准单位,向外扩散七十由旬。建筑——不再是庇护之所,而成了圣怒的延伸。钟楼折叠,化为音波震荡装置;教堂穹顶崩解,其碎片凝结为浮空刃轮;彩窗镶嵌的圣徒图像,如数据指令般活化,化作激光投影,精准锁定每一寸亵渎之力的来源。
“圣女以石为剑,以梁柱为戈;她命列国的塔成为火炬,烧尽列王的傲慢。”
当光网覆盖天顶,歌洛莉亚古堡的神圣几何结构被算法解析。塔楼内的螺旋阶梯解构为轨道炮系统,藏书室中每页圣经薄纸化为磁悬浮控制模块。石像低首,额上浮现信号光;尖顶倒悬,转化为频率放射阵列。
一场来自上古的战争,以古堡为刃,以信仰为柄。
虽说巴克斯等人在先前希尔薇娅受到花山院清纪的攻击时伺机逃离了古堡,可在周围全部被珀西瓦尔利用科技的力量转换成为武器后,他们早已无处可逃。
“他们将石砌的城转化为天罚的兵器,却忘了——我们本也是石中之人。”
巴克斯自嘲般笑笑,手中武装未曾离身。贝尔菲戈尔利用自身仅存的力量反嵌入圣城的频率场,用骨骼与血肉欺骗天幕下的感应网络。“我们不是对手。快逃吧。”
“怎么会……”克拉托斯难过且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来喃喃。“我是有想办法把母亲的力量注入白衣主教的体内的,为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慕蓉催动阵法,带领几人快速移动。
他们编写噪音算法,扰乱「空月之歌」序列的同步投影;他们放出衰老的高频录音,自始至终都不为自己忏悔,将一座教堂炸裂为火焰陷阱。
他们无力与神的怒意抗衡,却用灰烬与火焰,挑战神所定义的秩序。
圣城响应了。
塔楼光子束自天穹倾泻,战场瞬时明如白昼。珀西瓦尔提前安置的识别系统分辨出敌人微妙的怒意和惧意,判断为「倒十字架」。旧约模式重启,名为「所多玛」的火阵在地表铺开,吟诵着:“他们抗拒我名,悖逆我道。今我以烈火熄其声,以雷击断其骨。”
但即使在火海中,逆光者依旧射出最后一枚反向干扰弹。那是一段旧世界的录音,混杂着哀恸、钟鸣、以及某个无名先知的诗篇。
他活下来了。或者说,他暂时还未死。
烈火过境,石塔倾塌,身边人的存在仿佛被永恒删除。那些试图以声音、热量、代码与血肉对抗「神意」的人,一个接一个沉默下去。
先是贝尔菲戈尔,再是巴克斯,最后才是不知所终的慕蓉。
克拉托斯拖着被光元素割裂的半边身躯,跌入歌洛莉亚古堡最下层的隐室,那是昔日的忏悔堂,封印光之龙王的厅堂之一,如今只剩炭化的祭坛与一尊断臂的圣像。风穿过破碎拱门,仿佛神祇的低语,翩翩起舞。
他本以为这会是结局,但没想到却是「复归」。
没有轰鸣,没有余震。只是悄然之间,圣光再次洒落——这一次,没有杀戮,没有瞄准。是复位,是赦免,是建筑结构逐一闭合、归位、更新。石柱回到立点,钟楼的齿轮自行拼合,连燃尽的圣窗也缓缓拼补,闪烁着天青与血红的玻璃辉光。
歌洛莉亚古堡正在重建。它正被还原成最初的模样,宛如从未沾染战争的尘埃。
克拉托斯跪坐在阴影之中,像一块未被接纳的废石,注视着这座被赋予「神之权限」的建筑重塑自身。他一动不动,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会亵渎这肃穆且冰冷的奇迹。
脚步声在空洞的走廊中回响。没有敌意,同样没有救赎。珀西瓦尔只是冷冷的俯瞰着他,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庄严如旧约的宣判者。
克拉托斯笑了,像一个被宣判死刑的孩子,终于在最后的时刻看清判官陌生的面颜。
“哦呀,这还真是壮烈呢,现代被誉为天才的「冷静」执政官的科研成果。”
漆黑一片的地底,千年落将双手背于身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金发少年。她虽然在笑,可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视线始终落在被深渊侵蚀、昏迷不醒的艾薇拉身上。
“你说对吧,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