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你没事吧?!”
深渊的结界解开后,率先来到此处的还是跟荧走散后便一直在寻找她的魈和花山院清纪。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迷,魈微微皱眉,小心且关切地轻轻扶住她。“……怎么了?”
躲进自己小空间的派蒙这才小心翼翼地飞出来,神情低迷,展露出难过又不知所措的的神色。“艾、艾薇拉女士她……我们没能救她。”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理解了背后的含义,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虽说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
动摇,哀恸,错乱,绝望。种种难以表述的情绪一次性涌上心头,迷茫如晨雾般在微渺的光下四散开来。
“这一切,是我造成的。”过得许久,荧低着头,吐出细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和哥哥造成的。她本不该拥有这样的结局。”
“可你已经尽力了。”魈叹了口气,犹豫半晌,还是轻声安慰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们这边情况如何?”
完成自己任务的珀西瓦尔气定神闲地从歌洛莉亚古堡中踏出,随手一抛便将禁锢复制人的压缩球形空间抛进自己的背包。意识到现场气氛的低迷,他挑了挑眉,道:“出事了?千年落呢?”
“珀西瓦尔……”见到珀西瓦尔,派蒙稍做整顿自己的思绪,想要尽量从难过中抽身,跟他解释事情的全貌。花山院清纪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勉强自己。
“你们没能救下艾薇拉,对么?”珀西瓦尔很快从当下的氛围中推断出这个结论,微微颔首。眼看自己的推论得到了众人的点头同意,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补充道:“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她的本意是想要帮助朋友,你们若是太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无非是在糟践她此前的决心。”
“嗯,你说得对。”荧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她金色的双眸凝视着珀西瓦尔那双至今如冰湖般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瞳,道:“千年落已经告诉我一切了。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还需要我做什么。我哥哥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曌言和蒙德的外交,不再是我们兄妹之间的私人矛盾了。”
“暂时不必勉强讨论我们之间的局势,掌旗官小姐。主教大人之所以让千年落也跟来盛夏群岛,多少也有考虑到这一点的因素。”照顾她的情绪,珀西瓦尔放缓语气,依旧冷静的分析局势。“千年落是侍奉风神的蒙德人,尽管不常现身。既然刚才跟深渊王子对弈的人是她,那么就算是怪罪,最大的罪名也不该落在曌言的头上。”
“巴巴托斯同样是明事理的人,算账的话,应该是跟我们一样,把这笔帐记在深渊教团的头上,更何况这不是神明跟深渊教团的第一次冲突。”
乘搭珀西瓦尔飞行仪器来到此处的希尔薇娅同样予以解释,踏步下地。她的眉眼中带有些许惋惜,表现出来的则多为平静。“眼下我又负伤,所有眷属的权能同样被作为光龙王的赫托尼尔连同贝利亚尔的力量一起封印,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休整心态,旅行者,我不想我的朋友为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内疚。”
希尔薇娅此言一出,荧便后知后觉的隐隐感觉到,这一切仿佛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甚至迄今为止还是没能完全脱离西娅丽达的「剧本」范畴。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曌言没有刻意害死无辜民众的理由。可归根结底……
“「权力」到底是什么?”
冷不防的,荧开口询问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口吻冰冷,却有一丝无论如何都没法隐瞒的颤抖。“贝利亚尔觊觎神座,阿奇柏德觊觎国会,曌言和至冬一直在冷战……一切的一切,我都只能归咎于你们对「权力」的追寻。为什么可以偏执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真的没有人在意无辜民众的生死吗?”
“……”闻言,希尔薇娅、珀西瓦尔、还有流浪者相互对视一眼,或是摇头,或是叹息。
“荧,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会认为我们冷血。作为圣女大人的眷属和传颂者,我只能说,我们并非不在意他们的生死,恰恰相反,是因为在意,所以我们不得不牺牲他们。”希尔薇娅抬眸凝视她,平静却空灵如梦呓。“作为拯救过邻邦国度无数次的英雄,你所理解的拯救是将众生从苦难中带出;而在某些情况下,真正的拯救,是让苦难成为牺牲者愿意承受的东西。艾薇拉甘愿为了朋友涉险,正如珀西瓦尔所说,至少她没能成为深渊王子用于胁迫蒙德的工具,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因自己的好心而构陷曌言入无可挽回的事故。”
珀西瓦尔只是微微阖眸。“若我们所侍奉的「真理」不能使人幸福,那便让幸福成为他们对「真理」的误解。”
“魈,清纪。”听完二人所作出的解释,荧没有做出任何反驳,而是面向站在另一边的二人,轻声道。“这算是我的请求吧,请在一切结束前离开曌言。我……我不想见到你们也身陷那样的困境。眼下贝利亚尔的目的同样是弃普通人于不顾……我还需要处理这些遗留下来的问题。”
“我觉得你在想这件事。”希尔薇娅则侧过身去,将陷入深度思考的流浪者拉回现实。“卢伊娜离开前说是去寻找答案,可在整起盛夏群岛的事件中,她都没有现身。以我对她的理解,就算再怎么因你的话而生我的气,也不会在这等把恶意摆上明面来针对我的事件中销声匿迹。况且,这也算是一次大型的对弈,留下供她参考的线索到处都是。”
“知道她拿你当朋友,还在对须弥打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技巧,喜欢须弥不等于放弃目地。”流浪者轻哼一声,没有否定她的说法。“你说得对,于情于理,我都该先去找她,否则小吉祥草王那边我没法交差。你呢?用如今这副失去力量的身躯在国会继续勾心斗角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担心我?放心,我大概能预测到下一步针对我的棋该怎么走,这边还有珀西瓦尔为我保驾护航呢。”希尔薇娅笑眯眯地拍拍珀西瓦尔的肩膀,后者则无语的微翻白眼。“我这边不会薄待旅行者的,这你可以放心。至于托拜厄斯那边,西娅肯定有办法搞定,毕竟是她的主意,她总得有方案。”
“…出事了别指望我会现身。”流浪者稍微拉低自己的帽檐,实则还是稍微放心下来。“保重。”
“想你了我就找西娅借力量来联系你,注意安全。”希尔薇娅微笑着跟他招手,目送他离去。
与此同时,荧同样跟另外二人交涉完毕,走回了希尔薇娅跟珀西瓦尔的身边。“走吧,我有可以跟你们……跟斯里威尔共享的,关于炽夜军的情报。”
“很果断。”珀西瓦尔流露出些许赞许之意,蓦地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关于你的那句「权力到底是什么」,我想,斯里威尔能给你一个更好的答案。”
流浪者也本以为,这件事情应该告一段落。没曾想,在行至一段路后,原本离去的花山院清纪却带领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流浪者先是一愣,再是头痛,用略带怒意的声音问他:“…回来做什么?你还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么?”
“那个……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被利用,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希尔小姐。”花山院清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作揖道歉。“抱歉。其实……我现在同样在担心卢伊娜小姐,我同样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所以斗胆把魈上仙也喊过来了……”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所有事情的救命稻草。”见花山院清纪仍旧不愿放弃的模样,流浪者不由得扶额,口气中带上了一丝薄薄的不耐。“无需为你应做之事道歉。你要是知道点轻重,就别继续在这种事情上坚持不懈。”
“清纪,我其实也不赞同你继续留在这里。”魈缓缓阖眼。“我不希望你继续涉险。”
这同样是能够预料到的场面。花山院清纪没再说话,低下头,站在他们面前不动,置身长久的沉默之中。
流浪者“啧”了一声,不知是在烦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在烦自己。按理来说,有魈和卢伊娜在的场景,就算再怎么危险,都不至于沦落到这次歌洛莉亚古堡的境地中去。他侧过脸去,像是在努力忽略那种「麻烦正悄然靠近」的预感。
流浪者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恰巧和魈四目相对。显而易见的,两个人其实都拿花山院清纪没办法,一个是拥有前尘往事,一个是庇佑自己友人。
“……别担心。卢伊娜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流浪者转过身,正了正自己的斗笠,朝前方走去。“顺便带你去看看情况而已,别想太多。”
希尔薇娅,珀西瓦尔和荧折返回国会时,斯里威尔则跟西娅丽达早早的静候在国会的门口。
“欢迎回来,主教大人,掌旗官,珀西瓦尔。”斯里威尔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知道荧的真实情况不过是理所应当的小事。他的视线很快落在珀西瓦尔身上,道:“那三个人都被押送回来了?”
“你要是想,我可以现在就把他们从特制的压缩空间里放出来。”珀西瓦尔淡然道,把银色的球形容器拿了出来。
“暂时不必,我先派人把他们关押起来,再观察是否有把力量给托拜厄斯的方法。”斯里威尔不假思索道,示意自己的手下先把珀西瓦尔押送回来的容器带走。
“荧,关于你的疑问,我其实有自己的答案。”西娅丽达无悲无喜的垂眸看她,终于微微觑瞳,让人捉摸不透。“我理解。你怪我偏执,是因为你看见苦难;可如果我不偏执,你看到的,将是终结。”
“你应该多多少少的从你哥哥那里听说过,我的「特殊之处」在哪里。”她微微低头,像是忏悔,还像是平静陈述。“我无法违背命运,但我可以导演它。你恨我,是因为你看见了真相的一角。”
西娅丽达本应继续说下去,可她的话却没有了后文。
“旅行者,其实你的疑问是对的,追寻「真理」的过程中往往会产生疑问。我们追寻权力——因为没有权力,你就只能看着火烧进屋,而什么也做不了。”斯里威尔打断这边的对话,慢慢做出别的解释。“我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让你「看见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