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渊,八劫三世皆是你
帝尊穿过地涯结界,应渊正在往盘根错节的树枝上绑一粗绳,太一拾起地上的另一绳结,俩人此刻仿佛没了当时争锋相对。
沉默着搭了秋千藤架,应渊坐在突起树根上,歇了好一会,当时的冰锥到底伤了根本,还未痊愈,
“五年时间,这是帝尊第一次踏入此处,你又有何打算。”
拽拽绳结,“再有打算,你也没那么关注,还有心做秋千。”
“不过是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你记忆在慢慢恢复?”
应渊撑着树干站起,步向茅屋,边走边道,并不理会身后的脚步,“一些碎片。你若只是来看我好呢没,放心,我还没死。”
“你徒儿下星海了。”
“什么?”
“渊,你是我师傅至交,我本意不想伤害你,现在消了记忆对你好。”
“呵,为我好?桓钦呢?”
“死了,你下了地涯就灰飞烟灭了,我不可能留有证据。”
应渊往前两步,揪住太一衣领,牙齿抵着舌,手背青筋暴起, “你怎么敢!?桓钦何错之有!”
“为了引羲玄前来,他牺牲是必要的。”扥回衣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别想着挣扎了,我的局快要布完了,而你,想或者不想,都会走下去。”
应渊挥拳朝着太一就是狠命一击,直锤的口角破裂,“你为了修补蓝晶,问过他人意愿没,这般算计,宙轮会饶了你!?”
“意愿?你我就不算记忆,也参悟天地大道千万年,人心难测,我赌不起,也不想赌。只知道补了这天道,我的师傅-宙轮会醒。”
“你对宙轮!”
“你想多了。好好待着,时机成熟,这结界自会解了,到时,希望你能理解我。”
太一走了,应渊坐在茅屋中,心中沉甸甸,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恢复不过三分,其实一直在想办法剥离魂体,不能让司凤冒险入了神界。
没多少时间了,盘坐掐诀,识海翻腾,一缕薄金缓慢从身体溢出,成了,果然孤注一掷还是可以的。虚影回头,但见本体面色青灰,没了气息,歪道在榻上。。。
剥离魂体乃是神界禁术,当时得玄苍帝尊召唤之前就已经开始暗自准备,现在终于成了,神界没人敢将本体与魂体剥离,毕竟本体一旦无人看守,若身毁则只能堕入鬼界,重入轮回修炼,谁会干此危险之事,可,为了司凤,应渊只能拼了。
他将自己身体摆弄躺平,盖了被褥,唤了地址罩住,毅然决然穿了结界,投了星海。
玄苍却从神树中闪现出来,低头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浮了出来,“我劝过你了,你执意如此,那便只能做绝了。渊,等你回来,才正式开始。”
。。。。。。
幽冥界洗魂渊,酆都日日守在渊涯,五年之久,未曾离开一步。
洗魂渊,洗魂,历千世劫,渡世间疾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他们三人当时开辟二次宙界不成熟,后来宙时不停推演,得来的感悟所化,只有缓慢凝练神魂,才能使得一方世界得以延续的最好办法,不会再次出现蓝晶这般灾难。而司凤一旦历练成功,那魂魄凝实,修天生存几率也会增加。
至于效果,目前也只有司凤一人步入检验了,为防止意外发生,宙时不时得滴进几滴自身心血,稳定渊水,身体也还勉强支撑的住。正得涯边休息时, 雾鬼来报幽冥界原先那些人闯入。
犹疑片刻,此处不宜相见,还是招了无相来守,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离开半步,只得速去速回。
颜淡与螣蛇来来回回在浔迴殿门踱步,见到酆都,急急上前,
“北斗大帝,神界出了大事,小殿下何在?”
闭目神光闪动片刻,“我知道了,好在司凤下了洗魂渊,我们还有时间。”
螣蛇咬了咬牙,“北斗大帝,有一物还请赐予我们。”
“你是说万魂盘。”
“大帝知道?”
“我与蓝晶自有渊源,当然得知,那万魂盘就在洗魂渊底,是其镇眼,只要司凤渡了八苦,就是万魂盘的主人,也是洗魂渊的主人,更是我幽冥界的主人。”
螣蛇终于明白大帝苦心,单膝下跪,神情严肃真诚,“大帝请受我一拜,我兄弟二人定当报答。”
“司凤为我徒儿,我自当要护着他,至于能护多少,就要看。。。”酆都突然顿住,“不好!除了你们还有谁闯了进来?”
颜淡大吃一惊,细细回想,却是急切摇头,“怎么了?”
“坏了!洗魂渊!”酆都来不及解释,急忙奔去。颜淡螣蛇缀在其后,也是忧虑重重,怕是有什么危险。
“无相!可有人来?”
“王?不曾啊”
酆都神识探查片刻,不对,这洗魂处已是多了一个魂体,口中喃诵,渊水慢慢透明,只见除了渊底司凤,旁边还有一个薄金虚影环绕旁边。
“师傅!?”颜淡惊叫,他师傅被囚地涯,怎么在此。慌乱之下就要跟着步入其中。
“小仙子不可!这洗魂渊已经不稳,你再踏入必定反噬二人。”酆都拦住,“怪不得无相无所察觉,魂体剥离,自是可融进渊水。这神界到底什么紧要事情,让他不惜危险也要找到此处。”
颜淡这会急得声音发颤,“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不会,只能这样了”酆都唤出时骨笔,笔锋点触连动,一卷神秘大画缓缓展开,漂浮空中,丝丝缕缕缠绕雾气,“古有一画一世界渡轮回。时轴显,羲玄、渊,我来助你们。”
酆都笔引俩人牵入图,画漾涟漪,圈圈波澜浮显,转头对颜淡二人道,
“待此图开始变浅,需要你二人合力用魂力唤出我三人,可做到?”
“好!完全拜托大帝了!”
“放心,定会安全带出。无相,护法!”
北斗大帝不再迟疑,投入时轴。。。
。。。。。
落入此方画卷时机乃是四国乱世,酆都化名为了无,为南辕国天师,辅佐南辕少年天子凤玄(司凤)。
凤玄先天不足,十足阴体。了无算得此世凤玄必经八苦:母亡,生来就有荆棘红莲妖符胎记,视为不祥,幼年多受苛待,日子颇为艰难,少年时期父兄皆被敌国北辙投毒而死,白捡了帝位,天子将这一切苦难根源算在了北辙国头上。
而北辙国帝王正是应渊所投-应夙,且凤玄母妃为应夙姑姑,姑姑之死颇为蹊跷,才有了南辕投毒。
南辕与北辙如同国号一般是水火不容。
时轴为酆都本命法器,一方世界铺开,为了早日带出司凤、应渊,又不愿俩人互相伤害,命凤玄成年之前不得出国界,只望是早点完成各自命运,可以带出二人。但俩人魂血牵引,命轮纠缠,相遇是必然。
凤玄登帝位三年,开秋狩猎,在丛林深处捡回一昏迷的人,此人颜色殊丽,一眼便入心,被帝王带回宫中养伤。
待了无被召医伤,见到此人,心中咯噔一下,这二人竟还是相遇了。诊了伤脉,沉吟片刻,
“此人为陛下命劫,还请陛下待其苏醒后请离。”
凤玄至今才得一兴趣的,虽早视了无为父为师,此刻生了几分叛逆心思,“大师所说乃是预判,我自是不信命的,我要定他了,劫数也是缘分。”
凤玄待到此人醒来还是固执将其留了下来,而人失了记忆,年少帝王为其重新起名,唤其司渊。为此事,了无与其发生过不止一次的争执,关系僵化。
年少慕爱,又是一见钟情,帝王与平常人也无差别,甚至更加热烈,如同炎炎夏日的炙阳,金银玉器、亭台楼阁、闲棋书画,能想到的都要相送,想不来的也要四处去寻,磕磕绊绊捧着一颗真心硬是要塞在司渊手中。在夏末一场璀璨烟火,赢得了人的相许。但本就动乱的时代让群臣对这个帝王多有颇词。
烟火转瞬即逝,热恋终究遇冷,那人便在一夜春情过后消失不见,同时无踪的还有南辕布防图。
消息再捂的紧,也会走漏风声,群臣激愤,道年轻帝王一夜烽火戏佳人,守不住国门,就要逼其退位。而此时,北辙兵伐南下,领头是北帝应夙也是司渊。
帝王凤玄内有患外有敌,真心遭践,身体衰败,呕血不止。了无寻遍山川,灵药补身,却医不了心病。帝王不顾其阻拦,执意亲征,错了的要弥补,执拗的需要一个说法。
战场相逢,凤玄背着了无服了猛药,与应夙战在一处,恨不能将其劈死在剑下,却又下不了死手。
失了布防图,虽有调整,终是不及,北辙吞了南辕,凤玄成了阶下囚,也是南辕千古罪人。了无几次三番前来营救,凤玄不愿让其受到牵连,狠绝断了情分,了无自此别无他法,只得暂时歇在附近寒山寺,只求送别最后一程。
初秋时节,北辙应夙迎娶废帝为妃,天下哗然,一方面感叹帝王大义,一方面鄙夷凤玄祸国为妖。
大婚夜,凤玄听闻此言,吃吃而笑,终在平静相谈中得知陈年往事,不过是母妃为质又怕生了野心,早早毒杀,只留了孤子作为把柄,而应夙不是没有心,只是比起真心,仇恨来的更重要些。这些都是凤玄所不知道的旧年肮脏。
爱人不仅是敌对,还是堂兄弟。乱伦、杀父、夺国一桩桩让本就猛药毁了的身体直转急下,杀不了仇人,那便只能自杀。却被强势救回,囚于冷宫。
日子就这样你来我往中蹉跎度过,本就没了生机的心还余了一点温热,只为多看一眼年少情动,了却剩余不多时日的不舍,却被应夙迎娶皇后之言断了最后一点妄念。
秋夜第一场雨落,冷宫第一片叶落,凤玄服了剧毒,倒在应夙怀中,最后一句话还是落在,‘你有没有全心全意爱过我一回’。
了无在白茫茫幡灵中劫了棺椁,葬其在凤阳山顶。应夙追往昔不得,叩首寒山一阶一跪只为见了无一面。
多年流转,应夙舍了帝位给了适合之人,跟随了无修行,由此得知他们不过画中一世,不得出是因凤玄过得了生苦死痛,爱别离,求不得,有怨却无憎。了无保了应夙记忆送他前往第二世,助凤玄再渡劫难,自己舍了半身修为守阵。
二世既开,司渊只为修行者司渊,寻了凤玄转世,此一世他为孤儿,自己为师,教导成人,取名梧凤。默守在旁,心中剧痛见他娶妻生子,见他耄耋之年儿女不孝,病死在榻。赶来见了最后一面,搂着皮包骨头的老人如视珍宝,最后听他叫了声师父,颤巍巍递过来的满盒信件写满对自己的暗恋,却道满心遗憾只无怨言,时也命也,相知不相守。
司渊亲手挖土葬了梧凤,俩世打击,神智昏昏,疯癫入魔,恍惚记得要找一人。寻遍万路,不知几年,衣衫褴褛、昏死路边之时被一妖族少年阿凤捡了回去。疯病时好时坏,少年阿凤对司渊关心照料,渐生情愫。好的时候,司渊常会给他讲自己爱人,疯起之时便是谁拦着他寻就要砍谁。妖族阿凤在这一日日中生了偏执之心,恨其不解己意,下了药,怀了孩子,司渊与其断绝,彻底翻脸。生子之夜,阿凤难产大出血,血漫床榻,司渊见血疯癫至顶。
了无好容易寻得代替之物脱了阵法,匆匆阻止,司渊却已掐住孩子脖颈,阿凤为护俩人结晶,失手一剑穿透其后心,司渊死前清醒,认出了阿凤就是梧凤也是凤玄,话也来不及说一句便没了声息,相逢不相识,彼此竟厌憎半生。
阿凤抱着冰冷的人痛彻心扉,仰天呐喊,心脉俱碎,倒在司渊身旁,只余这婴幼啼哭在哀哀孤屋中。
收了二人身形拢在袖内,算是八劫已渡,天空萤光闪动,使命完成。了无虽然知道画中不得做真,但还是不舍这无辜稚子,用己神魂护在心海,在颜淡螣蛇召唤中出了时轴。
。。。。。。。
颜淡大松了口气,“北斗大帝,我们守了三年,您终于出来了!我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长叹一声, “司凤在渊中算这三载已是八年,看来渊是他的天注定,已是极快渡劫。”说罢,缓缓袖招一身影。
司凤既出,三世记忆涌现脑海,愣了半晌,木木转头望向通红双眼的颜淡螣蛇,迟疑片刻,好似惊扰了谁,轻轻唤名,
“渊郎。。。”
酆都袖闪金光,一薄影立在面前,清浅月容,眼角微微还有泪意,不是应渊还会是谁。俩人相顾无言。回忆起三世,司凤落泪,他的神君助他渡了八劫!
此刻洗魂渊水翻腾,一八角紫晶从水中飞出,正是万魂盘,绕在一人一魂之间,好似寻找什么。
众人惊疑,酆都却是暗暗将手攥紧,这盘开了灵识,怕是在寻那幼童。若是猜的没错,这俩人是一起渡了八劫,万魂盘只认一主,只因婴童结合俩人血脉,就选了这孩子作为主人。修天之危,若牵扯这孩子,只怕玄苍太一更加疯癫,还是不要告知他们的好,待到时机成熟,再做决定。现在二人还以为时轴之事仅为历劫三梦,并不知道自己冒险养童。
酆都定神,朝着万魂盘挥手,“万魂,还在等什么,还不认主?”
万魂好似极为委屈,选定的主人没了,盘桓几圈,始终为难,很不情愿从中裂了一道缝,一分为二。一半落在司凤手中,一半隐在应渊魂内。
“这怎么还裂了?”颜淡手抖着指着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酆都眉眼带笑,强装冷静,“无事,该是他二人共同渡了八劫,万魂灵识刚开,懵懂又没有其他办法,所以认了俩人各持一半,只要一方拿到另一半合在一起还是完整的。”
螣蛇嘴角抽搐,“这玩意有了灵识也像个傻子。”
酆都有点尴尬,只得咳了一声避过。
颜淡见二人平安无事,又想起师傅天界冰罚,此刻仅有魂体下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应渊背在身后的手向她摆了摆,只得按下不安。。。
酆都见他二人目光纠缠在一处,拉了颜淡、螣蛇离去。
司凤痴痴望着眼前心上人,泪水盈了满眼,想碰触又收回的手颤颤巍巍,“渊郎,真的好想你。。。你、你是真的么。”
金影含笑,声有泪音,“阿凤,你的神君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