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铜镜映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颊边薄薄一层胭脂晕开,恰似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瓣。
明珠——或者说,此刻独处一室,悄然卸下所有伪装的姝棠,对着镜中人,缓缓勾起唇角。
那是一个极尽妍丽的笑,眉眼弯弯,梨涡深深,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正是燕迟最常看到的模样。然而,下一瞬,两根纤纤玉指调皮地捏住脸颊软肉,向两边用力一扯!
镜中美人瞬间变了形!柳眉倒竖,媚眼圆睁,粉嫩的嘴唇被扯成一个滑稽的扁圆。什么秋水横波,什么远山含黛,统统被这个挤眉弄眼的鬼脸冲得七零八落。
她对着镜子里那个歪瓜裂枣的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室内荡开,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噗——哈哈哈!”她松开手,揉了揉被自己捏得发红的脸颊,镜中的影像重又清晰。
方才那点刻意堆砌的、属于“明珠”的怯弱温顺,如同水汽般蒸发殆尽。
她随意抬手,指尖拂过鬓边那支小小的珍珠步摇,珠串轻晃,映着她此刻眼底流转的、毫不掩饰的肆意风流。
眉梢一扬,眼波斜斜睨向镜中,灵动慧黠,光华四射。
这才是她,镇北侯独女,姝棠。
“好累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拖长了调子,声音清越,带着点撒娇般的抱怨。
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步摇垂下的流苏,思绪飘忽。
冰冷的河水,沉重的撞击,模糊视线中那张骤然逼近、俊美又带着杀伐气的脸……还有后脑那至今仍隐隐作痛的伤处。
“啧。”她轻轻咂了下嘴,镜中人亦随之动作。
眼下倒也不知道是谁利用谁。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夜风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拂进来,带着庭院里新植兰草的清冽微香,吹得烛台上一点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将姝棠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燕迟……挨揍了吧?
虽未亲见,但燕迟回来时身上那丝被她捕捉到的血腥气,还有之前她曾得到的消息。
活该!
她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却微微皱起。
让你想拿我当挡箭牌。
姝棠摸了摸鼻尖。
今天借着燕迟给阿爹京中的暗探传信报了平安,还是去看看他吧……
她伸手按住窗棂,一个翻身跃到隔壁窗前,窗棂被猛地拉开,夜风裹挟着庭院兰草的清冽气息灌入屋内,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光影乱舞。
室内景象毫无遮掩地撞入姝棠眼中——
燕迟背对着窗,精壮的上身赤裸着,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的线条在烛光下起伏如峰峦。背脊上,纵横着数道狰狞的鞭痕,深红发紫,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甚至渗着点点血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白枫正半跪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个沾了褐色药膏的棉布团,听见声响,指尖颤抖,药膏差点蹭到燕迟完好的皮肤上。他回过头半张着嘴,一副被雷劈了的呆滞表情,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