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 “屯田”,是镇北军将士开垦的万亩良田,种着耐旱的青稞和荞麦,不仅够军粮,还能接济周边牧民;所谓的 “商队”,是镇北军的护卫队,押着皮毛、药材往中原走,再换回盐铁和布匹, 这些生意,明面上是 军民互济,实则早把北疆的经济命脉,攥在了镇北侯府手里。
私采金矿、私铸钱币、甚至连北疆的驿站,都换成了镇北侯府的人。
往来的文书信函,先过他们的手,再送向京城 。
哪些该递,哪些该压,哪些该改几个字,全凭沈岳一句话。
说起来,要按照律法,就要多一个抄家的沈家了。
他们看透了这皇权的虚伪与脆弱,也深知其冷酷与无情。愚忠如睿王,或许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君臣之义、血脉之情束手待毙。可镇北侯府不会。
姝棠也早是一个很清楚权势多重要的人。
因为权势,皇帝可以随意决定下面人的命运,因为权势,他们才能在北疆这片土地上,对抗皇帝的随意。
可离了那片土地,天下还是皇帝的。
他的一点点猜忌,就能去要人的性命。
姝棠叹息一声。
希望秦莞也能知道这一点,规则有时候是最不重要的,她的确有能力,但太理想化的人往往走不远。
进了京城,证据和法理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那里,‘法理’是当权者写的,‘证据’是能被换掉的,连‘清白’二字,都能被权贵的唾沫星子染黑。
秦家的案子有了结果。
秦莞从紫竹林的井中挖出了十三具尸骨,又一步步循着证据链摸到了真凶。
青禾传了信来。
按照秦莞的推测,凶手应该是老夫人的婢女采荷和秦家三房嫡子秦琛。
除了案件的详细描述,青禾还在信里用大片篇幅将秦家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姝棠看得一阵无奈。
在大周,这种事还少吗?
倒是那个采荷,姝棠很感兴趣。
无权无势无力的柔弱女子,依仗着仇恨一步步引导秦莞查探真相,也称得上有勇有谋,只是牵连了无辜之人。
可惜了。
姝棠被勾起了一点点兴趣,决定亲自去瞧瞧。
她去的很巧,青禾正一脚踹飞了秦琛,救下差点被勒死的秦莞。
那一脚踹得极狠,秦琛像个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撞在回廊柱子上才软软滑落。
秦莞捂着脖颈剧烈呛咳,白皙的皮肤上那道紫红的勒痕触目惊心,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对上姝棠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少……娘子!”青禾看着姝棠,眼睛一亮,顺手扶住秦莞。
“火!佛堂走水了——”
惊呼声撕裂了秦府后院的死寂,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如同狰狞的巨兽,从佛堂方向滚滚涌来,瞬间将半边天空染成不祥的橘红。热浪扑面,火星噼啪溅射。
秦琛面色一变,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向着佛堂飞奔而去。
姝棠却没跟上,她静静看了秦莞一眼。
秦莞有些羞赧。
前日刚刚被青禾救了一次,甚至青禾也很严肃的向她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结果不过两日,她就又差点被杀了。
没有姝棠,她真的会死。
到现在为止,姝棠想从她身上得到的还一点没得到,她却已经被救了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