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沉默了。她想起白雅画里那些没有面孔的矿工,想起父亲日记里“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的叹息,突然觉得这场迟来的正义,终究带着无法弥补的缺憾。
“对了,喻柳那丫头让我给你带句话。”张延的声音轻快了些,“她爸的公司因为牵扯稀土矿案被查了,她索性辞了职,说要跟你去港城开画廊。”
季翎笑了。那个张扬明媚的大小姐,终于挣脱了家族的桎梏,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挂了电话,转身看见温时安靠在床头,正看着她笑:“在想什么?笑得像偷了糖的猫。”
“在想我们以后的路。”季翎走过去,坐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港城的画廊已经找好了,就在顾辞以前的工作室旁边。安安的幼儿园也联系好了,离画廊很近。”
“那我呢?”温时安挑眉,“你打算把我这个‘功臣’扔在云城?”
“你不是要清算温家的烂摊子吗?”季翎戳了戳他的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等你处理完,随时可以来港城找我们。”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其实……我已经让小陈把温氏的股份都捐了。”
季翎愣住了。
“留着那些沾满血的钱,晚上会做噩梦。”温时安的眼神很平静,“我父亲当年没能做到的事,我来做。至于温家的名声……就让它随着那些黑幕一起烂在土里吧。”
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季翎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被她视为“笑面虎”的男人,眼底其实藏着片海,只是被家族的阴霾遮蔽了太久。
出院那天,云城难得放了晴。季翎去办理手续,回来时看到温时安正站在病房的窗前,手里拿着本画册——是白雅的素描本。
“她画的矿洞,比我想象中更详细。”温时安的指尖划过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标注着“通风管道走向”,“难怪李明这么怕她。”
季翎走到他身边,看到那页画的角落里,画着朵小小的桔梗,花瓣上写着“7”。
“七是白雅的幸运数字。”她轻声说,“她说七瓣桔梗代表‘重逢’。”
温时安转过头,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那我们算不算重逢?”
季翎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法国。
“季小姐,我是顾辞的助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哽咽,“顾先生昨天在巴黎圣母院广场遇袭,抢救无效……”
后面的话,季翎已经听不清了。手机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屏幕裂成了蛛网。
顾辞死了?
那个总穿白衬衫、笑起来像港城晴天的男人,那个说“云城的月光比港城更亮”的男人,那个在码头为了保护安安中枪的男人……死了?
“怎么了?”温时安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脸色凝重。
季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温时安的手背上,滚烫得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