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总带着种近乎残酷的洁净。
季翎坐在温时安的病床边，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渐愈的针孔——那里曾印下她沉默的吻，如今只剩浅淡的痕迹，像被月光洗过的旧事。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簌簌作响，落在玻璃上，像谁在叩门。
“姐姐，温叔叔什么时候醒呀？”
安安的小奶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季翎的怔忡。小姑娘抱着个毛绒桔梗花玩偶，辫梢沾着几片枯叶，显然是刚在楼下花园疯跑过。秀姨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保温桶，鬓角的白发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银光。
“快了。”季翎起身迎上去，接过秀姨手里的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壁，“张叔说，今天的检查结果很好，温叔叔的各项指标都在回升。”
秀姨的目光掠过病床上沉睡的温时安，眼底浮起层欣慰的雾：“好人总有好报。”她将安安推到病床边，“跟温叔叔说说话，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睁开眼了。”
安安踮着脚尖，趴在床沿，小奶音软软糯糯：“温叔叔，安安今天画了你的画像哦，护士姐姐说画得最像了。”她举起手里的画纸，上面用蜡笔涂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温叔叔”三个字。
季翎看着画上刺眼的红色蜡笔痕迹，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凌晨——顾辞的助理在越洋电话里泣不成声，说顾辞倒在巴黎圣母院广场时，怀里还揣着张未寄出的明信片，收件人是她。
“顾先生说，若他走在前面，就让这张明信片替他看看，云城的桔梗花开了没有。”
助理的声音在听筒里抖得不成样子，像被秋风揉碎的纸。季翎握着电话，听着巴黎的风穿过听筒，带着塞纳河的潮气，与云城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纠缠在一起。
原来，有些人的告别，真的可以如此漫长。
就像此刻，安安的蜡笔画在温时安的病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而顾辞那张印着巴黎圣母院剪影的明信片，正静静躺在季翎的帆布包里，盖着遥远异乡的邮戳。
“秀姨，您先带安安去吃点东西吧。”季翎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气漫出来，“我刚让厨房炖了松茸，对温时安的恢复好。”
秀姨点点头，牵起安安的手：“跟姐姐说再见，我们去给你温叔叔削苹果。”
安安却不肯走，小手紧紧扒着床沿：“我要等温叔叔醒。他说过，醒了就教我叠纸飞机，要飞得比云城的鸽子还高。”
季翎的心轻轻一颤。
温时安昏迷前，确实跟安安说过这话。那天小姑娘缠着他讲英雄故事，他笑着揉她的头发：“等叔叔好了，就教你叠最厉害的纸飞机，上面画满桔梗花，让它载着你的愿望，飞到月亮上。”
如今，纸飞机还没叠，说这话的人却陷在长梦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