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顾辞，他在巴黎圣母院广场喂鸽子时，会不会也想起过港城画廊里，那个总穿着棉布裙的姑娘？会不会后悔，没能早点将那句“我心悦你”说出口？
季翎将脸埋进温时安的颈窝，闻到他身上消毒水与松木香混合的味道，突然很想知道，若没有这些缠绕的仇恨，他们会不会在某个寻常的黄昏，于云城的桔梗花丛里，早就遇见了彼此。
“对了，喻柳昨天派人送了批花籽来。”她继续絮絮说着，像在汇报日常，“说是从荷兰空运来的重瓣桔梗，花期能到明年春天。她还说，等你醒了，要亲自去港城的园子里种第一颗。”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几片枯叶，重重拍在玻璃上。季翎抬头望去，看到远处的塔吊正在拆卸李建国曾经的办公楼，钢筋水泥的骨架在秋阳里泛着冷光。
而更近处的楼下花园里，几个护工正蹲在花坛边翻土，准备种下新的花苗。她们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幅缓慢流动的剪影。
“安安今天问我，顾叔叔是不是变成星星了。”季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水汽，“我说，是呢，最亮的那颗就是他，正看着我们种桔梗花呢。”
温时安的指尖突然蜷缩了下，攥住了她的手指。
季翎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抬起头，看见他的睫毛在眼睑下轻轻颤动，像蝶翼即将破茧。
“你说，顾辞会不会真的在天上看着我们？”她轻声问，“看着我们这些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如何在医院的长廊里，数着点滴，等一个黎明。”
话音未落，温时安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那双眼曾在矿洞深处映过月光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却清晰地映出季翎惊喜交加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气音：“水……”
季翎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他的唇瓣。甘甜的水流过干涸的唇齿，温时安的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像株久旱逢雨的植物。
“安安……”他的声音还带着未醒的沉滞，“画……”
“在呢，在呢。”季翎连忙将安安的蜡笔画举到他眼前，画上的红色太阳几乎要跳出纸页，“安安说，要等你醒了，一起把它贴在病房墙上。”
温时安的目光在画上停留许久，突然扯出抹虚弱的笑，牵动了胸腔的伤口，疼得他倒吸口气。季翎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却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
“季翎……”他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异常清明，“顾辞的葬礼……我要去。”
季翎的心沉了沉。她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可医生说他的肺部还在恢复期，长途飞行无异于拿命冒险。
“张叔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在港城的教堂替他守夜。”她试图软化他的决心，指尖轻轻按压他手背上的青筋，“巴黎太远了，顾辞那么通透的人，不会怪我们的。”
“不是怪……”温时安的呼吸急促起来，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刀片，“是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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