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渐渐大了,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叩门。
“对了,喻柳昨天派人送了批桔梗花籽来。”季翎转移话题,声音轻快了些,“说是从荷兰空运来的重瓣品种,花期能到明年春天。她还说,等我们出院,就去港城的海边种。”
温时安笑了笑,眼底的阴郁散去不少:“她倒是比谁都积极。”
“毕竟是劫后余生。”季翎想起喻柳在电话里的雀跃,“她说以前总觉得家族联姻最是无聊,如今才明白,能活着为自己选一次,已是万幸。”
喻柳的父亲喻正宏因牵涉稀土矿案被判十五年,母亲受不了打击,在狱中见了最后一面后,便带着行李去了国外。这个曾经张扬明媚的大小姐,如今成了喻家唯一的掌舵人,日日泡在公司处理烂摊子,却在电话里笑得比谁都爽朗。
“她说,等处理完国内的事,就去法国学花艺。”季翎的指尖在温时安的手背上画着圈,“要把全世界的桔梗花品种,都种一遍。”
温时安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港城的灯火在雨里明明灭灭,像串被打翻的珍珠。
“我想去趟云城。”他突然说。
季翎愣住了:“你的身体……”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温时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些事,总要回去亲自了结。”
他想去看看父亲的墓地,母亲的衣冠冢,想去白雅的画室走走,看看那些被查封的矿洞入口,是否真如张叔所说,已被植被覆盖。
更想在云城的老宅院里,亲手种下第一株桔梗花。
“好。”季翎没有犹豫,“等你能下床走路,我们就回去。”
她知道,温时安的“了结”,不是为了重提仇恨,而是为了与过去和解。
就像顾辞在巴黎圣母院广场留下的最后一幅画,画中是废墟之上,新生的桔梗花。
有些地方,总要亲自回去看看,才能彻底放下。
“对了,安安昨天画了幅画。”季翎从包里拿出画纸,上面用蜡笔涂着五个手拉手的小人,头顶是个巨大的太阳,“她说这是‘全家福’,有你,有我,有秀姨,有她,还有……顾叔叔和白雅阿姨。”
画中的顾辞和白雅,都长着翅膀,像两个沉默的守护天使。
温时安的指尖抚过画中顾辞的笑脸,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她倒是比我们都通透。”
孩子的世界里,从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有“离开”和“守护”。
就像安安总说,白雅阿姨变成了云城的月光,顾辞叔叔变成了巴黎的星星,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她,看她如何把桔梗花种满院子。
“秀姨今天炖了鸽子汤。”季翎起身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漫开来,“她说你受的是枪伤,得用老法子补。”
温时安看着她一勺勺舀出汤,鸽子肉炖得酥烂,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像极了母亲照片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