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据说最喜欢在汤里放枸杞,说‘明目’。”
季翎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温时安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那个在照片里眉眼温婉的女子,在温时安三岁时便“意外”去世,死因一直是温家的禁忌。直到李建国的回忆录曝光,众人才知道,她是因为发现了温老头走私稀土的账本,被秘密送走,最终“病逝”在国外。
“她一定很温柔。”季翎将汤碗递给他,语气笃定。
温时安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日记里,有一页画着朵小小的桔梗花,旁边写着“阿婉最喜此花”。
阿婉,是他母亲的名字。
原来,那些被仇恨掩盖的温柔,从未真正消失。
它们藏在父亲的日记里,藏在母亲留下的旗袍纽扣里,藏在白雅的画里,也终将藏在他们这些幸存者的余生里。
“对了,张叔说,稀土矿的遗址要改建成生态公园了。”季翎的声音带着雀跃,“他说要在入口处立块碑,刻上所有遇难者的名字,包括那十七个矿工。”
温时安的目光亮了亮:“那得种满桔梗花。”
“当然。”季翎笑着点头,“喻柳已经联系了苗圃,说要捐一万株花苗,都是最耐寒的品种。”
雨还在下,但病房里的空气,却在鸽子汤的香气里渐渐变得温润。
季翎看着温时安小口喝汤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仇恨和痛苦,都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慢慢沉淀。
或许,云城的月光真的如白雅所说,最是公平。
它照亮过罪恶,也见证过救赎。
它看过父亲的决绝,母亲的温柔,白雅的牺牲,也终将看到他们这些幸存者,如何在废墟之上,重新种下桔梗花。
“等我们回云城,就去看看白雅的画室。”季翎突然说,像个约定,“我记得她窗台上总摆着盆桔梗,不知道有没有人替她浇水。”
温时安抬起头,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一定有。”
总有人记得。
记得那些在黑暗中举过火把的人。
记得父亲的决绝,母亲的温柔,白雅的牺牲。
也终将记得,他们这些幸存者,如何在废墟之上,重新种下希望。
季翎低下头,在温时安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个沉默的约定。
夜还很长,但黎明总会来的。
就像那些深埋在土壤里的桔梗花根,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会朝着光亮的地方,拼命生长。
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季翎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港城的海风带着潮气涌进来,拂过她的发梢,像个温柔的拥抱。
远处的货轮鸣响了汽笛,悠长而深远,像在回应着什么。
或许,真的如白雅所说,云城的月光最是公平。
它照亮过罪恶,也见证过救赎。
在废墟之上,在仇恨的灰烬里,拼命生长。
直到看见,属于他们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