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站在医院的长廊尽头,看着玻璃窗外被雨水冲刷的梧桐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青铜钥匙。这是温时安今早交给她的,说是他母亲的遗物,能打开云城老宅里一个尘封的木箱。
“里面有你母亲想对你说的话。”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父亲临终前嘱咐过,若有朝一日能解开所有结,就把这个交给你。”
季翎的心脏猛地一缩。
母亲沈曼卿的名字,是她心口最柔软的痂。
官方记录里,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因“意外车祸”去世,可父亲季承宇的日记里,却隐晦地写着“曼卿的选择”——这个模糊的表述,像根细刺,扎了她许多年。
“姐姐,温叔叔醒了!”安安的声音打破了长廊的寂静。小姑娘穿着粉色的雨靴,辫梢沾着草屑,显然刚在楼下花园里踩过水洼。她手里举着幅画,上面用蜡笔涂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他说要看我的新画!”
季翎回过神,牵起安安的小手往病房走。雨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银色的蛇,缠绕着那些尚未散尽的往事。
病房里,温时安正靠在床头翻看着顾辞的画册。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身上,在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因枪伤留下的疤痕,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粉色,像正在愈合的伤口。
“看,我画的月亮!”安安爬上床,把画举到温时安眼前,小脸上满是得意,“护士姐姐说,像云城的月亮呢。”
温时安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许久,指尖轻轻拂过蜡笔勾勒的圆弧:“是很像。”他看向季翎,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你母亲……她也喜欢在月光下绣桔梗花。”
季翎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是温时安第一次主动提起她的母亲。
那个在官方记录里“意外身亡”的女人,终于要在二十年后,透过时光的缝隙,将未说出口的话,悄悄传递。
云城的秋,总带着种凛冽的清寂。
季翎站在老宅的朱漆门前,看着铜环上斑驳的绿锈,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在记忆里的雨雾,都在这一刻凝结成霜。
这是她时隔三年第一次踏回云城。
车窗外的街景既熟悉又陌生,东城巷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发亮,杂货店的阿婆坐在竹椅上打盹,墙根的桔梗花丛开得正盛,只是再不见白雅画室的灯光,只剩块“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在风中微微摇晃。
“温叔叔说,这里的月亮最懂等待。”安安趴在车窗上,小手指着天边的弦月,“就像我们等他醒过来那样。”
季翎握住女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安安今年七岁了,眉眼间已有了白雅的影子,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像极了画册里那个举着画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