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仿佛在叹息。季翎推开西厢房的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积灰的梳妆台上,照见母亲沈曼卿的银簪静静躺在锦盒里,簪头的珍珠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你母亲最爱的一支。”温时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拄着拐杖,身形依旧单薄,眼神却比在港城时清亮了许多,“我父亲说,当年你母亲总戴着它,在月光下绣桔梗花帕。”
季翎拿起银簪,指尖触到冰凉的珍珠,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曼卿的温柔,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
那时不懂,如今却在这枚银簪上,摸到了母亲藏在柔软之下的决绝。
梳妆台下的暗格是温时安找到的。他蹲下身,指尖在木缝里摸索片刻,“咔嗒”一声轻响,一个樟木箱显露出来,黄铜锁上刻着朵小小的桔梗花——与季翎口袋里的青铜钥匙完美契合。
箱子打开的瞬间,樟木的清香混着旧时光的气息漫出来。里面没有惊天的秘密,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笺,一件半绣的桔梗花帕,还有本母亲的日记。
“九月初七。”季翎翻开日记,母亲的字迹温婉如春水,“承宇说矿洞的事不能再等,我把绣好的平安符塞进他行囊。他不知道,我在里面缝了片桔梗花瓣,是前几日从白雅姑娘那里讨来的。”
日记一页页翻过,记录着寻常夫妻的琐碎:父亲伏案时她如何温着茶,母亲纳鞋底时如何数着针脚,甚至有一页画着个小小的胎儿轮廓,旁边写着“若生女儿,便叫翎儿,愿她如箭翎般坚韧,亦如桔梗般温柔”。
季翎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原来,她的名字不是偶然。
它藏着母亲最深的期盼,也背负着父母共同的希冀——既要有穿透黑暗的勇气,也要记得在废墟之上,重新种下温柔。
“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温时安从箱底抽出个信封,上面贴着朵干枯的桔梗花,邮戳是二十年前的云城,“我父亲说,你母亲去世前三天,把它交给了白雅,说‘若翎儿能活下来,让她知道妈妈从未离开’。”
信封里只有一页纸,母亲的字迹带着颤抖:
“翎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大概已经化作云城的月光了。别为我难过,能陪着你父亲,看着他那些未竟的理想,妈妈很是安心。
你要记得,云城的桔梗花最是顽强,哪怕被巨石压着,也会朝着光亮拼命生长。就像妈妈对你的爱,哪怕隔着生死,也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护着你。
若有一日,你遇见一个叫温时安的少年,告诉他,他母亲的旗袍上,也曾绣过这样的桔梗花。
——永远爱你的妈妈”
最后一句话,让季翎的呼吸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