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棪之阿兄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这般乖顺,就如同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白兔,总是安静的待在我怀里。
我不敢问棪之阿兄在南疆是怎样生活的,裴伯母早逝,他自小便跟着裴伯父在黄沙漫漫的异域长大,见过鹅毛般的寒雪,晒过毒蛇似的太阳……
可是棪之阿兄都不在乎,只要他的阿爹在,家就还在。
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我依然拉着棪之阿兄,在渐渐有了路人的北街走着。
商贩早早便出来摆好了摊,每走一步都能闻见各种面食和汤汁的味道,升起的热气使这清冷宽敞的街道染上了烟火气。
想起明日阿兄便要再次启程去往南疆,我又替他担忧起来。
突厥屡屡来犯,现如今不管是谁去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棪之阿兄。
明日一去,阿兄定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查出此事之因必不会放手。
那时,就算阿爹看得再严,也不可能时时跟在棪之阿兄身边。
我又偏头看着棪之阿兄,发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虽看向前方,但眼里的光却不似先前那般冰冷了。
啊!阿爹好像说过,皇上准许这次可以带亲人同去。
若是我能去,该会有相对多于阿爹看照的时间陪着棪之阿兄,阿爹也不至于分身乏术,至少我可以尽力帮帮他。
况且,我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何人从之前就布好了局,让我和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成为计划中的一部分。
所以此去南疆,我必须跟随。
…………
纵使我们起早,但我还是带着棪之阿兄排了好长的队才算买到酥酪。
嗯,还不错,乳白的酥酪上撒了桂花融入其中,馥郁芳香,鲜美清爽。
我递了一碗给棪之阿兄,便带着他穿过人群,上了二楼坐下。
“阿兄快尝尝,可好吃了!错过今日可就再难吃到了。”
我看着棪之阿兄拿起了小勺,慢慢地吃着。明明只是一小碗酥酪,却被吃了好久。
“确实不错。”
棪之阿兄放下小勺,算是吃完了,依然和煦地笑看着我。
“那当然,这可是京城一绝。若阿兄也喜欢,那待到我们回京,我再带阿兄来。”我一边一勺一勺吃着酥酪,一边回应着棪之阿兄。
“……阿冉也要同去南疆吗?”
我装作无意,只是埋头吃着酥酪:“阿兄可别这般惊讶,圣上可说啦,此番南疆之行,自是可以携家人同去。”
“阿冉可想清楚,此番前去南疆,归期无定,所历之事也非我们所能预料,说为暗流涌动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并非毫无能力之人,我自小便随阿爹练武,手中的剑也并非形同虚设,尚有能力自保。”
我顿了顿,依然继续说。
“况且,此前我便想着,及笄之后定要入朝为官,不论文武,皆能为国出力。”
“……只是这世事又岂是我所能预料,及笄之后,便再不得有这些念头,只需做好安分守己的瑄王妃即可。”
“可我想最后替还未及笄的自己出格一次,放纵一次,至少不要让我长久以来的念想,终被埋葬。”
“阿冉也想最后看一看,那些非京城内的花儿,开得到底是何般地灿烂与不同。”
棪之阿兄一时默然,只是看着我,那双浅棕色的眼瞳被斜斜透过来的阳光照着,眼底的情绪我捉摸不透。
“棪之说了毕竟不算,阿冉可问过义父义母作何打算?”棪之阿兄移开了视线,望着楼下的市集。
我登时来了精神:“阿兄可是同意我去了?”
“棪之不同意,难道阿冉就不会去了?”棪之阿兄重又看着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我心虚了一瞬:“那可不是……”
“那阿冉这番问棪之,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我讪讪地笑着,不敢看棪之阿兄。
“阿冉想做之事,棪之拦不住。倘若阿冉想要同去南疆,那棪之必定陪伴左右,保阿冉放心前行。”
我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恰巧对上了棪之阿兄的目光。我看着阿兄眼底柔柔的笑意不过一瞬,他便躲开去,望向了别处。
“那阿兄可是说好了,一定要伴阿冉左右,无论何事!”我情不自禁抓住了阿兄的衣袖,笑看着他。
“嗯,棪之说到做到。”
若是如此,我“监视”阿兄便好办了,到时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阿爹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我这么想着,倒也不经意间瞥见,棪之阿兄耳朵好似红了。
“咳……那阿冉可想好,该如何让义父愿意带阿冉一同前往?”
我杵着下巴,边想边答:“阿爹嘛……倒是不必担心,毕竟他总想找个机会,带我好好出去历练一番。”
阿爹自小便是把我当半个儿郎养,什么射箭骑马,剑法刀法,只要一有闲暇,必定亲自指导。导致小时的我,总是看着阿爹被阿娘罚跪园中,原因是教我一个小女娘,毫无半点女儿家姿态。
“嘶……可是阿娘……不知道会不会想要一同前往。”
“那阿冉又该如何做呢?”棪之阿兄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了我,一盏自己闲闲地吃着。
我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计,阿兄且等着吧,阿冉必会成功。”
棪之阿兄被我逗笑了,看着窗外,低低地轻笑出了声。
“阿冉现在可不要想这些,阿兄可愿随阿冉去一个地方?”我饶有兴致的看向远处。
“何地?”
我笑着偏头:“南街的,鸣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