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痕

枪声没有响起。

林穗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舌尖扩散。月光将书房里的两个身影冻成雕像——林勉背对着门口，手中青铜挂件泛着病态的绿光；母亲举枪的手臂颤抖如风中秋叶，枪口却稳稳指向林勉的后心。

"交出来。"母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知道阿城给了你什么。"

林勉缓缓转身，西装前襟突然渗出暗色液体。那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流体。"已经太晚了，苏媛。"他举起左手，掌心躺着一枚青铜碎片，"第七次循环已经开始，裂隙正在扩大。"

林穗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当她再次聚焦时，书房里只剩满地狼藉。母亲的卧室门缝下渗出灯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如同钝刀割着神经。

她踮脚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父亲笔记在台灯下显得格外陈旧，那些曾被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可辨——某些段落边缘有细小的数字标记，页脚处画着微型下水道剖面图。当她将不同页码对着光线重叠时，一个三维立体地图隐约浮现。

窗外雷声轰鸣。林穗翻开笔记最后几页，突然发现原先被撕毁的部分残留着极浅的印痕。她用铅笔轻轻拓印，显现出一段骇人文字：

"实验证明时间辐射会引发逆行性记忆紊乱。苏媛的症状证实我的猜测：我们丢失的七年不是遗忘，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抹除。必须在下一次暴雨前进入主裂隙，黑雨衣人知道入口位置。如果失败，穗穗将继承时间诅咒。"

字迹在这里中断，后面跟着一串像是经纬度的数字。林穗摸向锁骨间的烫伤，那里正随着雷声节奏隐隐作痛。父亲所说的"七年"是什么意思？母亲又为什么会得病？

雨点开始敲打窗户。林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今天已经是第七次循环，那么距离林勉说的"九次限制"只剩两次机会。她抓起书包，将笔记和拓印纸塞进夹层，却在翻动时从书页间掉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某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右手举着试管，左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月牙形疤痕。日期显示拍摄于二十年前，那时母亲应该还没遇见父亲。

一道闪电劈过，房间陷入黑暗。等应急灯亮起时，林穗发现物理课本上的字迹正在溶解。墨水流淌到桌面上，重新组合成陌生文字：

"救救我 我在裂隙里 时间不对了"

林穗的指尖刚触到这些字，整张书桌突然剧烈震动。窗外，暴雨中的街道像老电影胶片般闪烁起来。她惊恐地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雨中奔跑，身后追着那个黑雨衣人。更可怕的是，那个"林穗"回头时，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砰！"

母亲卧室传来重物倒地声。林穗冲过去，发现母亲倒在床边，额头磕出血痕。她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

"妈！醒醒！"

母亲的眼睑颤动几下，瞳孔扩散得很大："阿城...别下去...他们会把你分开..."她的手指突然扣住林穗手腕，"笔记本...紫外线..."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黑色黏液溅在林穗袖口。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写着"用于时间辐射引起的血液病变"，处方医师签名是"林勉"。

林穗翻出父亲的笔记本，用手机紫外线灯照射空白处。隐藏的文字如幽灵般浮现：

"穗穗，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观察者已经锁定你。我并非失踪，而是主动进入裂隙寻找被偷走的时光。你三岁那年生病，医院记录显示你七岁，那丢失的四年只是开始。林勉不是叔叔，是另一个时间的我。黑雨衣人才是——"

文字在这里中断。林穗的银链突然发烫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她扯下来时，链坠与林勉那块青铜碎片同时亮起红光。两件金属物品像磁铁般相互吸引，在空中拼合成一个完整符号：∞。

全息投影从符号中迸发，显示出城市地图，七个下水道入口被标记为红点，组成一个巨大眼睛的形状。瞳孔位置正是她遭遇车祸的那个路口。

母亲在昏迷中呓语："不能同时存在...会湮灭..."

林穗套上雨衣冲出门时，整条街道都在扭曲。路灯忽明忽暗，雨滴悬浮在半空。远处，黑雨衣人正站在下水道口朝她招手。林穗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林勉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路对面，他的西装被血浸透，左手举着个奇怪的装置："别过去！那是陷阱！"

黑雨衣人缓缓转身，掀开兜帽。林穗的尖叫声淹没在雷声中——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左眼周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如同破碎的瓷器。

"欢迎回家，碎片。"黑雨衣人——或者说，另一个林穗——微笑着伸出手，"父亲在等你。"

林勉的装置发出刺眼蓝光。世界像玻璃一样碎裂了。

黑暗中，林穗听见滴水声。但这次不同，伴随着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以及父亲遥远的声音：

"时间不是直线，是莫比乌斯环。要打破循环，你必须成为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