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室的迷雾

夜色笼罩着庄园，齿轮的轰鸣声在空荡的机械室内回响。约瑟夫蹲在蒸汽管道旁，扳手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刺破寂静。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混着机油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这是薇拉最厌恶的味道。

“你确定非要现在修？”她倚在门框上，黑色面纱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紫色晚礼服的裙摆垂在地面上，腰间悬挂的小香水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溢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电机房的齿轮轴卡死了，再不修，厂长的狂欢椅要提前退休。”约瑟夫头也不抬，指尖灵巧地拆开锈蚀的螺丝。他的袖口早已沾满油污，却仍能精准地握住每一件工具——那是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手，粗糙却稳重。

薇拉轻哼一声，踱步到他身后。她突然俯下身，发间的铃兰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甜腻的迷幻感。“或许……你该试试我的香水？”她指尖点在约瑟夫的后颈，冰凉的触感让他僵住，“忘忧之香，能让人忘记烦恼。”

“你的香水……总让我想起海底的珊瑚。”约瑟夫的声音有些发涩。他当然记得——那日她在货船残骸中苏醒，发间缠绕着海藻，身上浸透咸涩的海水，却仍执着地护着那瓶未碎的香水。

“迷幻幽梦，可不是为了让人沉溺。”薇拉直起身，裙摆扫过他的膝盖。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力道轻得像一片羽毛，“约瑟夫……你害怕吗？”

约瑟夫的呼吸一滞。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墙壁，薇拉的气息近得能数清她睫毛的颤动。扳手从指间滑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蒸汽管道喷出一团白雾，瞬间模糊了两人的轮廓。

“你……在逃避什么？”她的声音裹着香水的甜腻，像蛛网般缠绕他的理智。约瑟夫的指尖抵住她的手腕，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软下来——那温度太烫，烫得他想起七年前货船爆炸时的火光。

“薇拉……”他低喃，喉结滚动着碾过她的名字。扳手滚落到脚边，被蒸汽熏得发烫。齿轮的轰鸣突然停止，机械室陷入死寂，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

“忘记吧。”她踮起脚尖，唇畔的笑意染上玫瑰的绯红。香水瓶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迷雾在他们之间升腾，将现实与记忆撕成碎片——

约瑟夫看见七年前的自己跪在甲板上，看着薇拉从海浪中浮起，手中紧握着那瓶未碎的“迷幻幽梦”。

而此刻，他的手正穿过她丝绸般的发丝，将她拉向更深的迷雾。

蒸汽管道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机械室的白雾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具纠缠的剪影。约瑟夫的指尖还停留在薇拉的腰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把她从虚幻中拽进现实。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低语。扳手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无人去捡。

薇拉的唇瓣贴着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绷紧的肌肉。“我是你的……迷雾。”她轻笑，指甲在他颈侧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还是说，你想看清雾后是什么？”

她的香水愈发浓烈，玫瑰与铃兰的香气在鼻腔炸开，裹挟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甜腻。约瑟夫的喉结滚动，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拉得更近。她的裙摆扫过他的膝盖，丝绸与皮革摩擦的声响像某种危险的邀约。

“薇拉……”他喃喃，却听见她发出一声叹息——那叹息轻得像风掠过海面，却在他心底激起滔天巨浪。

蒸汽重新从管道缝隙中渗出，在两人之间织成新的帷幕。薇拉的指尖滑向他的喉结，轻轻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脉搏。“记住，约瑟夫……”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忽远忽近，“迷雾散尽时，你逃不掉的。”

齿轮突然轰然转动，机械室的灯光忽明忽暗。约瑟夫睁开眼，却只抓住一片空荡的空气。蒸汽中，她的香水瓶晃动着最后一滴液体，折射出破碎的月光。

而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她唇畔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