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银镜

约瑟夫的暗房里永远漂浮着薰衣草香。薇拉知道那是他特意为她留下的，就像她总在调香室的窗台摆上他最爱的黑玫瑰。

"你的瞳孔里藏着星轨。"约瑟夫的银质相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开垂落的发丝，指尖擦过耳后的伤疤时，薇拉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作为监管者的约瑟夫总爱用镜头捕捉她奔跑的身影，而调香师的香水瓶里，永远留着属于他的琥珀色香精。他们在追逐与躲藏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那夜浓雾中出现了不属于庄园的机械齿轮。

"这些痕迹..."薇拉蹲在实验室废墟前，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零件，"和我父亲留下的笔记很像。"约瑟夫的倒影在银镜中扭曲，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明天开始，我会亲自保护你。"

当机械蜘蛛的复眼在雾中亮起时，薇拉将最后一滴"时光回溯"泼向约瑟夫。在时间停滞的刹那，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以及自己颤抖的唇正贴上他冰凉的耳垂。

"我闻到了..."约瑟夫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血与玫瑰交织的味道。"薇拉轻笑，将沾着血渍的手帕塞进他掌心："那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晨雾散尽时，调香室的窗台上多了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女子手持香水瓶，倒影里却映着举着相机的银发绅士。

约瑟夫的银镜突然泛起涟漪时，薇拉正在调配新的"永夜"香精。玻璃罐里的紫色液体突然沸腾，倒映出实验室废墟深处闪烁的红光。

"又是那个齿轮标记。"约瑟夫握紧银质匕首，镜中倒影却显示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薇拉将沾着香精的手套塞进他手心："这次让我先试探。"

月光穿透浓雾的瞬间，薇拉看清了齿轮上的铭文——那是父亲日记里反复出现的"时序之眼"。当她的指尖触到金属表面时，整座废墟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约瑟夫的倒影在扭曲的空间里支离破碎，他的声音却清晰得像是贴着耳畔："抓住我的手！"

在失重的眩晕中，薇拉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与约瑟夫。有的在追逐中接吻，有的在硝烟里诀别，而此刻他们相握的手上，正缠绕着同一条命运的红线。当旋转停止时，废墟中央浮现出从未见过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的香气竟与约瑟夫暗房里的薰衣草一模一样。

"这是..."薇拉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机械蜂鸣打断。成百上千只金属蝴蝶从门后涌出，每片翅膀上都刻着她父亲的笔迹。约瑟夫的相机突然自动拍摄，相纸上显影出的画面让薇拉瞳孔骤缩——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童年全家福。

"我们被注视着。"约瑟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将薇拉护在身后，银镜却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正在融化。薇拉忽然想起调香室地下的密室，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瓶香精标签上写着：致终将重逢的爱人们。

当金属蝴蝶扑来时，薇拉扯开衣领露出颈间的银饰。约瑟夫瞳孔里的星轨突然爆发出璀璨光芒，所有机械造物在瞬间静止。薇拉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与黑玫瑰交织的异香，这是她从未调配过的味道。

"该回家了。"约瑟夫转身时，银发已被月光染成淡金色。薇拉望着他伸出的手，忽然想起某个平行时空里，他曾用同样的姿势带她逃离燃烧的实验室。指尖相触的刹那，青铜门缓缓闭合，门后传来遥远的叹息："终于等到你们..."

调香室的晨光里，约瑟夫正在擦拭那台古老的留声机。薇拉将新制的香精倒入水晶瓶，标签上写着"镜像花园"。当留声机响起熟悉的旋律时，她看见约瑟夫的倒影在镜中对她微笑，而他们交握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缠绕着齿轮的玫瑰戒指。

浴室蒸汽氤氲，薇拉褪去沾染血渍的长手套时，约瑟夫正将黑玫瑰花瓣撒入鎏金浴池。他转身时银发垂落肩头，在蒸腾雾气中宛如流动的月光。

"水温刚好。"他伸手试了试，指尖忽然停在她耳后伤疤处。薇拉顺从地将脸颊贴进他微凉的掌心，感受着彼此脉搏在潮湿空气中共振。浴池水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剪影，约瑟夫忽然轻笑："要我帮你解开背后的缎带么？"

调香师转身背对着他，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当约瑟夫的手指抚过脊椎时，薇拉下意识绷紧身体——但那只是在为她佩戴新制作的护颈银饰。"上次的伤口..."他的气息掠过锁骨，"愈合得很慢。"

浴池里的玫瑰随着水波轻晃，薇拉忽然将头靠在他浸湿的衬衫上。约瑟夫的臂弯像镜中倒影般将她圈住，水温渐渐变得与心跳同频。当晨光穿透彩色玻璃时，薇拉发现浴池边缘不知何时多出一瓶未开封的"血影"香精，标签上是约瑟夫刚劲的字迹：致永恒的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