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绷带

艾玛的指尖在工具箱上无意识地摩挲，铁砧碰撞声在寂静的工坊里格外清脆。墙角的稻草人歪着头，麻绳缠绕的脖颈间别着半支枯萎的红玫瑰——那是她昨夜从艾米丽的窗台偷来的。

"又在拆椅子？"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艾玛手一抖，剪刀哐当砸在地上。艾米丽倚在门框边，白大褂沾着新鲜的泥土，发梢还挂着晨露。她弯腰拾起剪刀时，艾玛瞥见她腕间的医用绷带上绣着极小的玫瑰图案，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出自孩子之手。

"我...我在给稻草人修剪造型。"艾玛慌忙把工具箱藏到身后，耳尖发烫。艾米丽总让她想起小时候偷摘的野蔷薇，明明浑身是刺，偏要凑上去闻花香。

"哦？"艾米丽拖长了声音，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艾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玫瑰香，心跳漏了一拍。"那为什么稻草人脚下埋着慈善家的假牙？"

艾玛僵住了。三天前克利切在餐厅炫耀新镶的金牙时，艾米丽正好用手术刀削苹果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她鬼使神差地跟踪到后巷，用扳手敲碎了那口恶心的金牙。

"我..."

"嘘。"艾米丽突然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让艾玛浑身发麻。"下次记得用乙醚，这样他就不会在挣扎时抓伤你的手腕了。"她轻轻拨开艾玛的袖口，陈旧的抓痕上还渗着血珠。

当晚，艾玛在医务室的诊疗床上醒来时，绷带已经缠得整整齐齐。月光透过百叶窗在艾米丽脸上投下阴影，她正在调配某种药剂，玻璃瓶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醒了？"艾米丽头也不抬，"刚才给你注射了镇定剂。"

"你要告发我？"艾玛攥紧床单，却发现自己的工具箱不知何时被搬到了床边，剪刀换成了园艺专用的修枝剪。

艾米丽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手术刀划开皮肤般锋利："告发你意味着失去实验体。"她举起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玫瑰色的光，"这是我新研发的植物生长剂，想不想看看它用在人身上的效果？"

艾玛望着她镜片后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远离那些摆弄人心的医生。"可此刻她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需要我当小白鼠吗？"

艾米丽的瞳孔微微收缩，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泛黄的病例："先看看这个。"最上面的照片里，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抱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背景是被大火烧毁的孤儿院。

"这是我母亲。"艾米丽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焦痕，"她在火灾中救了三十七个孩子，却被指控故意纵火。"她忽然把病例拍在艾玛胸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在修剪玫瑰了吧？它们的刺能教会人该怎么保护自己。"

艾玛低头看着病例上熟悉的签名——伍兹·艾玛。那些被烧毁的童年记忆突然涌上来，她终于想起火灾当晚抱着她逃离的医生，还有那柄染血的手术刀。

"你早就认出我了。"

艾米丽没有回答，只是把修枝剪塞进她手里："明天开始，我教你怎么用这把剪刀解剖人心。"她转身时，艾玛看见她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月光下像朵正在绽放的红玫瑰。

浴室的蒸汽模糊了镜面，艾玛缩在搪瓷浴缸里，水温烫得皮肤发红。她盯着艾米丽映在玻璃上的剪影，看对方有条不紊地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疤痕——那些都是她偷偷在深夜用修枝剪划出来的"实验痕迹"。

"水温太高会加速血液循环。"艾米丽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金属托盘叮当作响。艾玛听见注射器推进空气的声音，下意识想蜷缩起膝盖，却被冰凉的手指按住脚踝。

"别动。"艾米丽的指尖拂过她小腿内侧的旧伤，"上次调配的再生药剂效果不错，但需要持续观察。"她的指腹突然重重碾过尚未愈合的抓痕，艾玛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浴缸边缘。

蒸汽里浮动着薰衣草的味道，艾玛却想起孤儿院火灾后的消毒水气味。那时她也是这样被按住，看着医生用镊子夹出皮肤里的木刺。不同的是，现在按住她的手带着玫瑰香，还有手术刀磨出的茧子。

"疼吗？"艾米丽的声音近在咫尺，艾玛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跪在了浴缸边。白衬衫领口大敞着，锁骨处有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被烧焦的玫瑰。

"你在研究什么？"艾玛突然开口，水珠顺着睫毛滚落，"那些药剂，还有你总在修剪的玫瑰..."她没说出口的是，昨夜在诊疗室窗外，她看见艾米丽把注射器扎进自己静脉，蓝色液体在血管里开出冰晶般的花。

艾米丽的瞳孔在蒸汽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忽然抓起艾玛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隔着潮湿的布料，艾玛摸到跳动的心脏，还有皮肤下凹凸不平的硬块——那分明是移植过的器官。

"想知道答案吗？"艾米丽的呼吸拂过她鼻尖，"今晚零点，来地下室的冷藏室。"她松开手时，艾玛的掌心多了把带血的钥匙，齿痕里卡着半片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