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大方方为我的心动买单,下次我还敢”,小阎王晃着金漆算盘,乳牙咬得笔杆吱吱响,圆眼睛弯成月牙。
“落落姐姐这话该让阳间那些扭扭捏捏的凡人听听!”小鬼头蹦上三生石,金粉顺着算盘缝往下掉,“上次有个书生暗恋姑娘十年不敢说,最后把心憋成了忘川河里的泡泡——”
她忽然跺脚,算盘珠子蹦出三尺高,“喜欢就该像阿星那样,把簪子往桌上一拍:‘我心悦你,你看着办!’”
落落被她逗笑,指尖刮了刮他肉乎乎的脸颊。
“你呀,倒是把人间情事看得透彻。”
小阎王忽然蹲下来,奶声里透着认真:“真心又不是偷来的,大方承认才痛快!就像姐姐你批公文,从来都是朱砂笔一勾——‘准了’!喜欢苏明澈就该让他天天给你揉肩捶腿,藏着掖着多憋得慌!”
鬼市的风卷来片蒲公英,她在他算盘上。
小鬼头抓起吹向忘川,看绒毛乘着幽光飘远:“下次再有凡人来问‘他会不会变心’,我就把生死簿往他脸上拍!爱就像孟婆汤——先苦后甜,要是连尝都不敢尝,活该在奈何桥边喝西北风!”
她忽然拽住落落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等着瞧!等苏明澈那家伙来幽冥报道,我非逼他给你写三百首情诗不可!要是敢皱眉头——”
金笔在半空划出威胁的弧线,“就罚他在枉死城给你雕一辈子的蒲公英灯!”
落落望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忽然想起阳间的孩童。
那些敢把糖果分给喜欢的人的小孩,那些摔破膝盖也要笑着说“我没事”的小孩,那些眼里永远盛着星光的小孩。
原来在这幽冥之地,最通透的反而是这颗未被世俗染尘的心。
“好。”她笑着点头,替她扶正歪掉的金冠,“下次我也大大方方地——”
话未说完,鬼市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梆子声。小阎王眼睛一亮,拽着她就跑:“是卖桂花糖的来了!这次我要抢最大的那颗,吃完再去给姐姐的姻缘线打个死结!”
月光落在他们身后,把两个影子拉得老长——
一个捧着真心,一个握着勇气,在这幽冥河畔,走出了比阳间更亮堂的路。
远处传来孟婆的叫卖声,小阎王晃着算盘催她快走,却在她转身时,看见她眼底的云翳已化作流萤。
那些曾被她藏在心底的不安,终将在某个朝阳升起的清晨,被某双手轻轻拾起,揉进永不褪色的晨光里。
“明日多带些桂花糖吧。” 她轻声说,任小阎王拽着自己往前跑,“给那个总把心熬成甜的人,也给……终于敢接住真心的自己。”
寅时的薄曦像层柔光纱,轻轻裹住雕花拔步床。
落落动了动睫毛,鼻尖蹭到苏明澈胸前的沉水香,恍惚间还看见梦里阿念发间的蒲公英。
她仰头,额头仍抵着他锁骨,声音裹着未醒的软:“夫君……”
苏明澈本就醒着,指尖正替她捋顺额前碎发。
听见这声唤,喉结滚了滚,低头时鼻尖蹭过她发旋:“醒了?”
他的手隔着中衣覆上她后腰,那里总在阴雨天发寒,此刻被他暖得发烫。
她唔了声,往他怀里钻得更紧,指尖攥住他腰间玉佩。
那是她亲手刻的“长毋相忘”,边缘被她磨得温润。
“梦见星星了……”她呢喃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她在花海里跑,像只终于飞起来的蝴蝶。”
苏明澈低笑,吻落在她发顶,震得她发痒。
“蝴蝶该配鲜花。”他说着,已坐起身披外袍,晨光透过海棠窗棂,在他肩线镀了层金边。
他转身时,手里多了件月白寝衣——是他昨夜亲手改的,袖口绣着她最爱的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能映出月光。
“抬手。”
他单膝跪在床上,声音轻得像哄刚醒的幼猫。
落落乖乖抬手,任由他替自己穿袖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笔批公文磨出来的。
寝衣领口蹭过她下巴时,他忽然偏头,在她唇角落下个极轻的吻:“昨夜批案牍到子时,可累着了?”
她摇头,却在看见铜镜时忽然笑出声。
苏明澈正拿着檀木梳,发间还沾着她昨夜蹭上去的海棠花瓣。
“夫君头发乱了。”她伸手替他摘花瓣,却被他捉住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先顾好自己。”他说着,已替她梳通长发。
落落在镜中看见他垂眸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指尖却格外轻柔——先分三股编麻花辫,再绕成发髻,最后插上支她新得的琉璃簪。
簪头的蝴蝶振翅欲飞,翅膀里嵌着细碎金粉,像把星光揉碎了藏进去。
“好了。”他替她别正簪子,指腹蹭过她耳垂,
“今日穿藕荷色襦裙如何?你上次说,配这簪子像把春天戴在头上。”
落落望着镜中被妥帖装扮的自己,忽然转身抱住他。
苏明澈身上有晒过的暖香,混着淡淡墨味。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重叠在一起,像两支缠在一处的琴弦。
“夫君。”她闷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却含着笑,“以后我的头发,都归你梳好不好?”
苏明澈身子猛地僵住,随即低笑出声。
他收紧手臂,将她稳稳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好。”
晨光从窗缝里爬进来,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织出金线,“从青丝到白发,都归我管。”
卯时三刻,苏明澈正替落落系裙带,指尖忽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