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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小草的微光

锦上添花的前提

当温热的秽物被强灌进口腔,当孙明远染着墨渍的指尖掐住她下颌,她忽然想起去年冬至,父亲偷偷塞给她的半块米糕,甜得能让冻僵的手指发暖。

可现在,连这点甜都要被碾成泥。

周月如的绣鞋踩住她散落的头发,赵承煜的笑声混着夜枭的啼叫灌进耳朵。

小草望着围墙外的天空,那里浮着一弯细得要断的月牙,像极了她挂在窗棂上的、补了又补的绢帕。

她数着围墙上的砖缝,第37道砖缝里卡着片枯叶,像极了昨儿夫子戒尺上崩裂的木纹。

原来死亡不是突然降临的,是这些细碎的、爬满蚂蚁的瞬间,一寸寸啃食了心尖的血。

当孙明远掏出腰间玉佩时,小草忽然笑了。

那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却让欺凌者们笑得更疯。

她咬碎了藏在舌下的苦杏仁——这是今早去药铺帮母亲抓药时顺的,掌柜的骂她"穷鬼摸什么都沾晦气"。

此刻苦味漫过喉头,她终于听见心里那声细微的"咔嚓"——是最后一根弦断了。

三日后,小草的尸体在学堂井里被发现时,周月如正在绣新的鸳鸯肚兜,孙明远用她的帕子擦着鼻屎,赵承煜则打着哈欠对夫子说:"穷鬼就是矫情,本公子不过跟她玩了几日。"

井口结着薄冰,映着他们麻木的脸,像照见地狱的镜子。

当落落将赵承煜等人的供状摔在刑部尚书案头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金砖上,像极了刑房里那些被按在地上画押的冤魂。

尚书大人捻着山羊胡,茶盏在紫檀木桌上敲出细碎的响:"赵侍郎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孙阁老更是三朝元老......"他忽然压低声音,"苏大人在国子监授课,何苦为了个民女——"

"民女也是陛下的子民。"落落将免死金牌拍在案上,鎏金纹路在日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她第三次闯刑部,前两次递上去的卷宗,分别在次日清晨变成了烧剩的纸灰和被篡改的供词。

昨夜她去提审孙明远时,狱卒竟称"犯人突发恶疾暴毙",可她分明看见那具尸体后颈插着半枚银针,与赵府医馆的用针一模一样。

金玺殿的朝会钟声撞破晨雾时,落落的朝靴已在丹墀下磨出浅痕。

户部侍郎率先出列,袖中滚出几叠银票:"三十三条人命的县太爷,如今又要草菅人命?"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峨冠博带的大臣,腰间玉佩清一色雕着辟邪纹——那是江南商会新送的"节礼"。

"草菅人命?"落落展开验尸格目,声音混着殿角铜铃的清响,"赵承煜指甲缝里的青草汁,与小草遇害地的泥土吻合;孙明远靴底的粪渍,恰与案发现场的秽物一致。"

她扫过噤声的百官,指尖停在供状最后一页,"更甚者,周月如的绣鞋上,至今沾着受害者的血痂。"

殿外突然响起呵殿声,明德帝的步辇在鎏金门槛前停下。

落落瞥见赵侍郎攥着佛珠的手在发抖,那串佛珠她认得,是去年太后寿宴上赏的蜜蜡珠,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颤,像极了公堂上瑟瑟发抖的犯人。

"陛下,此案已交大理寺重审七次。"

落落取出密封的卷宗,黄绫封皮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每次重审,证人均'意外身故',供词均'字迹模糊'。"

她转身望向阶下哗然的群臣,"若今日不斩此獠,明日便有千万个'小草'死无葬身之地!"

明德帝接过卷宗时,殿角的日晷正投下第十二道刻痕。

落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檐角铁马的轻响,看见赵侍郎偷偷往袖中塞了张叠好的银票——那是今早她在宫门口,亲眼看见江南盐商塞进他轿帘的。

"准奏。"御笔落下时,墨迹在"斩立决"三字上洇开小团墨渍,像滴在白玉盘里的血。

赵侍郎踉跄着跪下,佛珠散了一地,蜜蜡珠滚到落落脚边,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脸。

而她袖中的惊堂木吊坠,此刻正隔着锦缎,贴着心口发烫,像当年父亲临刑前塞给她的那块碎银——

一样的滚烫,一样的,带着血的重量。

三日后问斩,刽子手的鬼头刀劈开秋分时,落落站在监斩台上,看见赵承煜尿湿的裤裆,听见孙明远喊着"我爹是阁老"的破音。

周月如的绣鞋掉在刑场边,鞋尖的并蒂莲绣纹沾满尘土,恰如小草坟头新长的野蒿。

她摸了摸腰间的免死金牌,忽然想起父亲被污"通敌"那年,也是这样的秋风,卷着刑场的血腥气,扑进她紧攥状纸的掌心。

斩刑那日,小草爹娘挤在人群最前排,攥着粗布帕子的手止不住发抖。

当赵承煜的头颅滚落在地,血珠溅上刑场边的青石板时,母亲忽然瘫坐在地,帕子从指缝间滑落,露出里面裹着的小草生前最爱吃的桂花糖——那是攒了三个月才舍得买的,如今糖纸都已泛黄。

父亲颤巍巍捡起一块碎鞭炮屑,那是方才百姓自发燃放的,红屑沾着他掌心的老茧,像极了女儿绣在枕头上的小桃花。

他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小草蹲在灶台前帮母亲烙饼,火光映着她沾了面粉的鼻尖,笑说等攒够钱要给爹买双棉鞋。

此刻刑场四周的鞭炮声还在回荡,他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声响——不是棍棒砸在身上的闷响,不是恶犬撕咬的狂吠,是实实在在的、滚烫的欢喜,像春雪化冻时,溪流撞在石头上的叮咚声。

母亲抓起一把鞭炮灰,混着泪水抹在脸上,忽然指着赵承煜的尸体笑起来:"小草啊,你看...他们也有今天..."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浊的眼泪冲刷着脸上的灰,冲出两道干净的痕。

父亲搂住她颤抖的肩,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忽然想起女儿下葬那天,她也是这样,把脸埋在坟头新培的土里,哭得像棵被暴雨打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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