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目光却直直往厅内望去——那里传来时锦低笑的声音，混着茶盏轻磕案几的脆响。
两年前他在雪夜送时锦离营，对方披风上落的雪花还未化尽，此刻却听说这位镇远大帅又在酒肆里摔了酒坛，脾气半点没改。
“边疆的风把人吹傻了？”不知谁插了句玩笑，却见宋亚轩忽然笑了，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孤勇：“当年在漠北，大帅教我骑马时说‘怕摔就别握缰绳’，如今某家不握缰绳了，改握大帅的手。"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谁能想到当年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抚远将军，说起这话时耳尖竟红得比檐下灯笼还艳。
夜色渐深时，火塘被添了新柴，噼啪声里有人说起那年突袭敌营的旧事。
宋亚轩靠在廊柱上，看时锦指尖捏着半块烤饼，忽然开口：“还记得大帅在烽燧上咳血的样子么？偏要逞强说‘这点风寒算什么’，结果喝药时皱的眉能夹死苍蝇。”
时锦手一顿，抬眼时却撞见对方眼里的温柔——比边疆的月光更暖，比篝火的光更烫。
有人说起沙枣花开的季节，宋亚轩总抱着文书往帅帐跑；说起暴雨冲毁粮道时，少年将军背着麻袋在泥水里摔了七八个跟头，却没让一粒粮食进水；说起最后那场决战前，宋亚轩把自己的护心镜塞进时锦手里，说“大帅活着回来，某家便把心也给你”。
火塘的火星溅在时锦衣襟上，他忽然伸手拽住宋亚轩的手腕，掌心贴着对方腕间那道当年为他挡箭的疤——两年光阴，原来都藏在这些被风沙磨旧的细节里。
“如今不送护心镜了？”时锦仰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宋亚轩低头笑，指尖轻轻刮过对方手背：“送心。”
夜风掀起两人衣摆，廊外铜铃又响起来，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没人注意到议事厅的烛火，比往日多燃了整整三更。
边疆的雪曾落满他们的肩头，如今长安的风却把那些关于刀光剑影的回忆，都酿成了火塘边带笑的私语。
原来最锋利的不是佩刀，是少年将军望向心上人时，眼底藏也藏不住的滚烫——就像此刻，宋亚轩指尖勾住时锦的小指，在众人的笑闹里轻轻晃了晃，而对方没躲，只把自己的手又往他掌心送了送。
有些故事，从边疆的风沙里开始，却在长安的灯火里，长出了最温柔的枝桠。
火塘的光在时锦眼底晃了晃，他指尖还捏着那半块烤饼，碎屑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边疆某场未化的初雪。
宋亚轩看着对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忽然想起昨夜听见的风声——镇远大帅要随落落在仲城开医馆，连行李都收拾了半箱。
“边疆的沙枣花该开了。”他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那是当年时锦亲手刻的北斗七星。
时锦顿了顿，没抬头：“仲城的梅花开得早。”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却掩不住指尖捏碎烤饼的声响——混着边疆风沙的记忆，此刻全粘在他掌心。
有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廊下铜铃在夜风里碎成细响。
宋亚轩往前半步，靴尖碾过地上的饼屑，影子将时锦整个人笼住：“三年前你在烽燧上咳血，说‘等天下太平，便去仲城看梅花’。”
他忽然笑了，带着几分孤勇的哑：“可如今太平了，大帅却要把某家丢在边疆喝西北风？”
时锦猛地抬头，撞进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那年暴雨冲毁粮道时，宋亚轩浑身是泥却死死护着粮袋的眼神。
“仲城需要大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而边疆……”
“边疆需要抚远将军。”宋亚轩接得干脆，忽然伸手拽住对方手腕，掌心贴着那道自己用命护下的疤，“可抚远将军需要大帅。”
夜风掀起玄色披风的边角，扫过时锦垂在身侧的指尖。
他想起宋亚轩总在沙枣花开时往他帐里塞晒干的花束，想起对方把护心镜塞进自己手里时说“活着回来”，想起昨夜收拾行李时，箱底压着的那封未寄的信——通篇没提“喜欢”，却写满了“边疆的月亮又圆了，你说仲城的月亮是不是也长这样”。
“你该留在这。”时锦别过脸，却没挣脱那只手，“这里有你的兵，有你守了十年的关隘……”
“所以大帅要学当年的我？”宋亚轩忽然低笑，指腹擦过对方泛红的耳尖，“当年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说‘跟我回营’，如今我便说——”
他忽然凑近，呼吸扫过时锦耳垂，“跟我留在这里，或者……”
“或者怎样？”时锦猛地回头，却撞见宋亚轩眼底翻涌的温柔，比边疆的月光更烫。
对方忽然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晒干的沙枣花混着新折的梅枝，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知道你念着仲城的梅花，让人从千里外移栽了。”
他指尖抚过梅枝上的细刺，“就像边疆的风，也能学会绕着某个人吹。”
廊下铜铃又响起来，惊飞了檐角的夜鹭。
时锦看着掌心里的沙枣花，忽然想起那年在烽燧上，宋亚轩替他挡住的那支箭——原来有些牵挂，早像箭镞扎进血肉里，拔出来时连带着心尖的热。
“傻子。”他低声骂了句，却伸手握住对方沾着沙砾的指尖，“仲城的梅花……可以让人寄花种来。”
宋亚轩忽然笑了，笑得眼尾扬起，像极了边疆晴日里的风。
他指尖勾住时锦的小指，在渐浓的夜色里轻轻晃了晃——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没人注意到议事厅的烛火，比往日多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