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刚摆上桌,院外就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混着婆子的回话声飘进来:“夫人和小小姐到了——”
苏晴落正给苏明澈递筷子,闻言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扑了进来,扎着双丫髻的脑袋直往她怀里钻:“姑姑!绵绵好想你!”
身后跟着的娘亲笑着摇头,拍了拍绵绵的背:“这孩子,路上念叨了一路,说要给姑姑送好东西呢。”
绵绵立刻从袖袋里掏出个用红线缠好的小布包,踮着脚往苏晴落手里塞:“姑姑你看!我跟着绣娘学了好几天,给你绣的平安符!”
布包里是块方方正正的素布,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个“安”字,针脚虽乱,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
“我们绵绵真能干。”苏晴落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把平安符珍而重之地塞进衣襟,“姑姑天天带在身上。”
说话间,一道金灿灿的身影“哒哒”跑了过来,正是小小。
这只半大的金毛犬摇着蓬松的大尾巴,温顺地用脑袋蹭了蹭绵绵的腿,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呜咽声。
绵绵顿时被吸引,伸手抱住它毛茸茸的脖子:“小小!我好想你呀!”
娘亲在旁坐下,接过丫鬟递的茶:“你哥嫂忙着打理南边的铺子,你爹又被学宫的事绊着,家里就我得空,带这丫头来你这儿松快松快。”
她看了眼正乖乖蹲在绵绵脚边的小小,笑道,“正好,让小小陪着绵绵玩,你们兄妹俩也能清静说说话。”
绵绵一听,立刻拉着苏晴落的手晃:“姑姑,我们让小小带路,去后院看锦鲤好不好?我带了面包屑呢!小小跑起来可快了,肯定能先到池塘边!”
苏晴落笑着应了,揉了揉小小毛茸茸的脑袋:“小小,今天就拜托你照顾绵绵啦,可别让她跑太快摔着。”
金毛像是听懂了,“汪”地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绵绵的手心,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娘亲笑着起身,牵起绵绵的手:“走,我们不打扰你俩用饭,带着小小去寻些乐子。”
绵绵蹦蹦跳跳地跟着娘亲往外走,时不时回头朝苏晴落挥手,那只金黄色的大金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蓬松的尾巴扫过青石板路,像拖了团会动的阳光。
院门口的海棠花簌簌落了几片,飘在她们身后,倒像是给这温暖的画面添了几分诗意。
明心学宫今日不同往日,朱漆大门外早早便候着人,连廊下的晨露都似带着几分郑重。
苏晴落踏着晨光步入时,药香已漫过整个庭院——今日是学宫青年大夫们结业考核的大日子,那二十个跟着老大夫们学了两年半的年轻人,成败便在此一举。
正厅内,三张梨花木案并排放着,正是这场考核的“三巨头”:苏晴落端坐中间,左侧是她的师傅、鬓角染霜却目光清亮的老医女林栖云,右侧坐着一身素色药袍、神色沉静的女大夫林清姝。
三人面前的案上,摊着二十份写好姓名的卷宗,纸页边缘都透着被指尖反复摩挲的温软。
“时辰到了。”林清姝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她起身走向偏厅,那里早已按她的吩咐,候着二十位病症各异的病人,有咳得直不起腰的老者,有捂着心口蹙眉的妇人,还有发着低热的孩童……
皆是她精心挑选,为的就是考较年轻人的辨证功底。
明心学宫的庭院里,药香与紧张的气息交织。
二十位青年大夫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药囊,目光时不时瞟向正厅那三道身影——苏晴落、林栖云、林清姝,这三位“定音锤”的神色,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考核开始,第一位上前的是周文然。
他面色沉稳,给那位咳得撕心裂肺的老者搭脉时,指腹轻按寸关尺,问诊条理分明,末了提笔写下药方,字迹工整如刻。
林清姝接过药方,指尖点在“桑白皮”三字上:“此症属肺热咳喘,用桑白皮固是对症,但若加一味枇杷叶,润肺之力是否更胜?”
周文然一怔,随即躬身:“多谢林大夫指点,是弟子思虑不周。”
虽有疏漏,却能坦然受教,林清姝在卷宗上记下“可塑”二字。
轮到李思怡时,她面对的是位哭闹不止的孩童。
小姑娘没急着开方,先从袖中摸出颗蜜饯,蹲下身哄道:“乖乖张嘴让姐姐看看,看完就有甜果子吃哦。”
孩童果然止了哭,她趁机查看咽喉,又轻声细语问了乳母病情,药方写得轻柔,连剂量都比常规减了半分。
林栖云核对药材时点头:“小儿脏腑娇嫩,剂量拿捏得不错。”
苏晴落则注意到,她煎药时特意用了陶锅,还反复叮嘱“温凉后再喂”,便在“对病人态度”一栏画了个圈。
张舒淇是最后一个。
她接诊的妇人总说心口发闷,却查不出明显症结。
别的大夫或许会按气滞开方,她却多问了句:“近来是否常熬夜做针线?”
妇人愣了愣,点头称是。
张舒淇便在药方里添了味合欢皮,笑道:“夜里少熬些,肝气顺了,闷胀自会消。”
林清姝看着药方,眼尾带了点笑意:“能从细处察病因,比只看脉象更难得。”
也有不尽如人意的。
比如赵珩,给老者开方时将“细辛”剂量写错,林栖云拿起药材,语气凝重:“细辛不过钱,你这方子写了三钱,可知会伤元气?”
他涨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
还有个叫吴磊的,面对絮叨的老丈频频皱眉,问诊没两句就提笔,落落看在眼里,在卷宗上记下“躁心难安,需再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