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一声,指尖拂过案上的药材,“我苏晴落从入医馆那天起,靠的就是手里的脉枕、案上的药方,还有当年在边关挣下的军功。我不需要任何人脉——”
“我自己,就是人脉。”
药香似乎都凝了一瞬。
林栖云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林清姝与身侧的宁致远相视一眼,皆是认同;时锦拉了拉宋亚轩的衣袖,嘴角扬起与落落如出一辙的骄傲;远处,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的苏明澈,正望着他的妻子,眼底的温柔与骄傲几乎要溢出来——他的落落,从来都是这般,无需依附谁,自能活成万丈光。
日头偏西时,三人终于敲定名单。
周文然、李思怡、张舒淇的名字被圈在最前,他们或在辨证上有灵气,或在细节处显仁心,都过了“医技”与“医德”的双重关。
而那些在剂量、态度上失了分寸的,只能待来年再考。
落落望着廊下雀跃的身影,想起师傅曾说的“药能治病,心能疗愈”,此刻才算真正懂了——好大夫的本事,从来不止在药方上。
林清姝接过药方,逐字审阅,时而蹙眉问上一句“此处为何用柴胡而非黄芩”,时而点头在卷宗上记下批注,目光锐利如刀,半点不含糊。
日头爬到中天时,最后一份药方审完。
林清姝将卷宗汇总,三人围坐一处,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
药香混着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落在她们认真的眉眼间——留下的,是既能辨症开方、又懂医者仁心的后生;而那些或在剂量上失了分寸,或对病人少了耐心的,终究要再回炉打磨。
落落合上卷宗时,望见廊下那二十个年轻人或紧张或坦然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初学时,也是这般被师傅考较着,在药香与问诊声里,慢慢懂得“医者”二字的分量。
休沐日的清晨,天光刚铺开一层淡金,落落便带着一行人出发了。
娘亲牵着四岁的绵绵,沈小雨拉着五岁的沈书逸,时锦背着个装着零嘴的小包袱,青黛、喜鹊和小桃三个丫鬟紧随其后,拎着茶水点心,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登上了马车。
起初的一个时辰,车厢里满是鲜活气。
绵绵和书逸扒着车窗,指着路边掠过的杨柳、吃草的牛羊叽叽喳喳,像两只快活的小麻雀;娘亲与沈小雨凑在一起,絮叨着家里的琐事、孩子们的趣闻,不时发出温柔的笑;时锦则凑在苏晴落耳边,比划着新学的几套拳脚,连带着丫鬟们也跟着插科打诨,车厢里的笑声几乎要溢出来。
可换乘长途马车,再颠簸三个时辰后,那点兴致便被磨得差不多了。
绵绵靠在苏晴落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沉得像挂了铅;书逸也没了精神,蔫蔫地揪着衣角,连最喜欢的蜜饯都懒得碰;娘亲揉着酸胀的腰,叹了句“这路可真长”;时锦先前的劲头也泄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只有马车碾过石子时的颠簸,还在提醒着众人未到终点。
丫鬟们也放缓了话头,只时不时给孩子们掖掖衣角,或是给苏母递块软垫,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剩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好不容易听见马夫喊了声“到地方了”,众人这才像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挪下车,脚刚沾地,都忍不住跺了跺发麻的腿——这一路,可真是把人熬得没了力气。
刚松快些挪下车,娘亲忽然“哎呀”一声拍了拍心口:“我的首饰盒!落车上了!”
那是爹爹早年送的翡翠镯子与珍珠耳环,虽不算稀世珍品,却是夫妻俩的念想。
苏晴落忙转身追向尚未走远的马车,时锦与青黛也快步跟上。
马夫见她们追来,慢悠悠勒住缰绳,探出头来。娘亲刚扬起笑脸要道谢,马夫却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落落愣了愣,从钱袋里摸出二两碎银递过去:“这点心意,多谢提醒。”
马夫眼皮都没抬,手仍伸着:“少一分都不行,就得一百两。”
“你这是敲诈!”时锦眉峰一蹙,“一盒旧首饰哪值这个数?”
。“
在我这儿就值这个数。”马夫梗着脖子,态度强硬得很,“要么掏钱,要么别要。”
苏晴落沉下脸:“光天化日,你就不怕我报官?”
马夫嗤笑一声,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这地界儿,官差未必管得着我。”
“好。”落落压着火气,指尖攥得发白,“我给你一百两,但你得先把首饰盒给我。”
“先交钱。”马夫寸步不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规矩。”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本大帅要钱?”时锦忍无可忍,猛地扯开衣襟,腰间虎符在日头下泛出冷冽银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马夫脸色煞白,却还强撑着犟嘴:“将军……将军也得讲规矩……”
落落抬手亮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正面“免死”二字赫然入目,侧边还坠着块木牌——竟是仲城县令的腰牌。
“我这免死金牌,够不够让你改改规矩?”
沈小雨也带着喜鹊、小桃和孩子们赶来了,见状默默掏出工部侍郎的腰牌,乌木底镶着鎏金,虽不似虎符夺目,却也是实打实的朝廷信物。
马夫瞥见苏晴落手中那枚金灿灿的令牌,“免死”二字在日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再看清侧边仲城县令的腰牌,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咚咚”往地上磕,声音抖得不成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求大人饶命!”
他这一跪,连带着马车都晃了晃。
时锦一脚踹在他胸口,青黛也同步抬脚踹向他膝弯——两人力道又快又狠,马夫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咚”地撞在车辕上,疼得蜷缩在地上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