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祈臂弯里堆了好几个罐罐,快堆到下巴那儿,欲掉不掉,他艰难地小步挪向厅房。
唐晓翼看着他,担心要是塌了里头的油彩把郁祈溅成特种兵。
但郁祈小朋友底盘很稳,郁㮈起身帮他拿了一部分。油彩罐被尽数倒到桌上,郁㮈把它们摆正,搬了把椅子,招呼弟弟坐过去。
唐晓翼坐在桌对面看着他们。
她挑了个罐子,找了把小刀撬开罐口。
唐晓翼觉得那堆罐子绝对能够称作是古董,他甚至无法辨别郁㮈打开的罐子里是什么颜色,灰褐里好像又掺了墨绿,各种颜色长年累月混在一起,像是给罐子也涂了油彩。
用了多少代了啊这是,估计都过期了。
难道是郁家的传家宝?
郁㮈手伸进去,指尖上多了团深棕色油彩。她一只手来回合拢张开,把颜料均匀涂满掌心。郁祈盯着她的手掌发呆,冷不防被拍了一下。
他半张脸都成了棕色。
“闭眼。”
郁祈紧紧闭眼,郁㮈用小拇指尖在他脸上竖着画了条线,把郁祈的脸分成左右两半。
“抿嘴。”郁㮈用棕色油彩抹他的脸,郁祈感觉脸上凉凉滑滑的。他往后躲,皱着眉毛,屏住呼吸。
“有味道。”他小声抗议。
“很快就好。”郁㮈把郁祈半张脸包括耳朵都抹棕了,没有放过任何一点皮肤。
趁着她洗手换油彩的空隙,郁祈看了眼唐晓翼,唐晓翼马上移开视线。
“怎么样?”他不敢张大嘴巴说话,嘴唇轻轻一碰,问他。
“……你的脸现在像剥了一半壳的茶叶蛋。”
说完唐晓翼就没忍住乐了。
郁祈腾地站起来,嘴里喊着要找镜子。
“没事的其他十岁的小朋友都这样画……”半分钟后,郁㮈站在郁祈身后,推着他往客厅走。
郁祈重新坐回椅子上,闭着眼端正坐好,一幅即将赴死的悲愤神情。
郁㮈又打开一个罐子,唐晓翼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罐子,没想到里面装的是白色颜料。
郁㮈找了根细毛刷,看起来用的是动物毛。她蘸了点油彩,扶正郁祈的脑袋,凑近他,在他右半边嘴唇下方画起来。
是一个白色月牙儿。
乍一看像从嘴唇里露出来的尖牙。
唐晓翼想到了什么:“这个是……伽梵的相貌?”
“嗯。”郁㮈边画边说,“这是我们仪式的传统,每个参加仪式的孩子都要画伽梵面像。”
唐晓翼看着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郁㮈一顿,像在回答唐晓翼,又像在自言自语:“谁知道呢?也许这些孩子与伽梵别无二致。”
唐晓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郁㮈费了点时间才给郁祈画好。
对于这次体验,郁祈表示非常糟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油彩里有橘子皮腐烂的味道,熏得头晕。
郁祈在院门口侧坐着吹风,等油彩干。
唐晓翼扫了一眼郁祈,先注意到他右半边脸多了几道爪痕。
再看整体妆容。
郁祈右半边脸棕得像个非洲土著。
左半张脸白得像只鬼。
唐晓翼又有了新的想法。
像三色杯里的香草和巧克力双拼。
唐晓翼有些疑惑。
为什么他看着郁祈的脸总想着吃的东西?
他想了一下,觉得是鬼影烧的菜太难吃了,以至于他开始无比想念曾经吃到的好吃的。
等逃出去了一定要先大吃一顿!
唐晓翼在心里悄悄记住了这个朴素的愿望。
郁祈吹风吹到感觉脸都要裂了,才回了厅房。
唐晓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郁祈走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认真说道:“等过了今天,你就把我现在的样子忘了。”
“为什么?”
郁祈凝重地望向远方,长叹一口气。
“因为这是我这辈子的黑历史。”
“是吗?那我要记一辈子,茶叶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