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击过程中,你与犯人发生肢体冲突,随后误杀了赶往妓院的教书先生。这一幕被巡逻的沈大志看到,你用王一刀的巨额悬赏和转成正式警察编制作条件,买通了他。”
“随后你和沈大志连夜审问王一刀,趁对方宿醉,一鼓作气让他认了前三桩罪名,并把误杀的第四人也在藏到他头上。一石二鸟,你升官,沈大志发财,玩儿的真漂亮。”
“这话说的,你得讲证据。”厅长有些秘密被戳破后的紧张,整理着自己的衣摆分散注意力。
路垚表示小问题啦,证据会教你做人:“十年前的旧案,你们以为从此了事,可没想到十年后那个教书先生的相好,那个妓女寄了一份卷宗给沈大志,逼他认罪。”
“老沈也是个老实人,直接就被吓蒙了,想找你来商量对策,您倒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杀了灭口。”
厅长状作震惊直拍手道:“精彩,真精彩啊。”
“你这是在探案呢,还是在写小说呢,昨天的情况咱们都知道,完美的密室,请问,我怎么杀人?”厅长倒是巧舌如簧,反问道。
“害,那种小戏法,糊弄糊弄白痴还可以。”
这话一说完,旁边的乔楚生就有些不满:“能不能好好说话?”
路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案发现场被定为密室前提有三,门反锁、窗反锁、风扇转动。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出口,而且根据昨晚在现场的警员讲,他们撞入房间之后,检查了门锁和窗锁,而且亲眼看到了风扇在转动。”
“什么意思?那风扇转的时候人怎么钻过去?”乔楚生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这就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凶手提前做了两件事,在窗帘下露出的部分放置了一面镜子,在其对面的视觉死角放了一扇通电的风扇,因此凶手可以从被窗帘挡住,却没有通电的风扇钻出,而进入房间的人却会误以为风扇一直在转。”路垚说着,无奈的笑了笑,“这种招都能被你想到,可见你当时真的是很慌啊。”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厅长还是一副死不认罪的模样。
路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没说话,其实杀人凶手都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但是被戳破之后,永远都会慌乱的争辩。
是在欺骗什么呢?路垚想,其实说透了,把人际关系一列,谁都能看的明白凶手是谁。
只有凶手自己不知道是谁。
乔楚生等了半天没听到他说话,不由得推了推他。
路垚侧目看了看他,眸色朦胧,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乔楚生指了指厅长。
路垚转头看过去,继续道:“唔,案发后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再进出,说明凶手就藏在警局里。”
“你逃出房间,再混入一楼大厅,假装是跟大家同时听到的枪声。早上警员告诉我,他关了风扇,那么请问在案发后我们到来之前,能够取回风扇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呢。”
“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厅长油盐不进。
“再精明的罪犯,也会在犯罪现场留下蛛丝马迹。请——”路垚抬手示意对方回案发现场,“不信你们试试,绝对能爬出去。”
“确实是,只要风扇不转,稍稍用力扇叶就会被挤弯,爬出去绝对不是问题。”乔楚生说完,神色晦暗的看着厅长。
“我可是跟其他人一块儿从大厅上来的。”厅长说。
有时候路垚不得不佩服杀人凶手的逻辑,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点出来,不过……
“你那个可算不上不在场证明,你从这儿跳下去,到一楼的花坛里,再溜回大厅跟其他人碰头,你装作刚下班的样子,必然也会穿着警服。”
“可他这身警服身上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呢。”路垚看着乔楚生,似乎在等待他的话。
乔楚生赶紧观察了一番:“少了一个扣子?”
“这衣服旧了,掉个扣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厅长笑出了声,他只觉得路垚这是没招儿了开始胡扯。
路垚抿唇点头道:“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我还知道你这颗扣子到底在哪儿。”
“得罪。”乔楚生说着从他兜里拿出了一只扣子递给了路垚。
“扣子掉了,自然放到袋子里,这能说明什么?”
“扣子当然不能说明什么,可这个扣子上面,有一根红色的小线线——”路垚说着,把扣眼背后的红绳揪了出来,“这个是我系上去的,在你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这颗扣子特别好看,所以就把它割了下来,然后放在了电扇下面。”
此时的厅长,颇有些无话可说的样子。
“只有凶手才会担心自己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线索,然后,你就把它藏起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乔楚生公事公办的直视他的目光。
“楚生,看在咱们是同门的份儿上,我以前也帮过你。”厅长脸上有些尴尬,但神色依旧镇定。
看的路垚连连惊叹,不愧是白老爷子一步一步扶上来的人,到这个关口了还面不改色的,不简单啊。
“哥,我穿的是警服啊。”乔楚生说着抬手扶了扶帽子。
“呵,好……”厅长抿唇低头,“请转告老爷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萨利姆跟淞沪分厅的小警察把厅长带了下去。
乔楚生跟路垚看着离开的警察厅长都愣了神,当年之所以会误杀,也是因为他太想抓住凶手,可是这次再举起那把刀,却是因为心中的贪婪……
做人,终究是不能太贪的,路垚想,否则……
否则了半天他也没否则出个什么东西来,而是抬脚走向了留声机:“帮我拿着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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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结束后,乔楚生回了趟白家老宅。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我才让他当上厅长的吗?”白启礼握着茶杯就朝乔楚生脚边扔了过去。
“老爷子,他杀人了,证据确凿我怎么放了他呀?”
白启礼瞪着他:“你没杀过人?”
乔楚生有理有据:“我没杀过无辜的人,这么些年,我手下亡魂的全都是江湖中人,没有一个普通老百姓。”
“那如果您非要坚持,可以,我可以找一个人顶罪,但这个探长,您还是让我辞了吧!”说着乔楚生把警徽摘了下来。
白启礼气不打一处来:“你!”
“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还放过他,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我的弟兄们!”
“你这臭小子!”白启礼是又气又无奈,“这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又拧又倔,一点就炸。”
“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家法惩治,我认了!”乔楚生就是不肯低头。
“你又没做错事,我惩治你干嘛?闸北那边我自己想办法。你呀……就在租界给我踏踏实实待着吧!”白启礼看着他,嘴上说着狠话,可眼里却带着笑意。
“老爷子圣明!”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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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界
“闸北警察厅长认罪伏法之后,那个位置会换上我的人。白老大在华界的影响力会逐渐削弱,这颗牙拔的刚刚好”
“虽然事态的发展对我们有利,可是乔楚生和他的跟班查案效率如此之高,我担心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以后会是不小的祸患”
“乔楚生空有蛮力,能破案靠的是路垚,这个人得尽快解决掉”
“可是路垚是康桥的,在上海有很多有影响力的校友,他家也是巨富”
“必要时可以拉他入伙,我相信以他的身份、智商和教育背景,绝不会想与那些下等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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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生正坐在吧台上喝酒,路垚走了进来:“环境不错么。”
他转头对着调酒师说:“威士忌。”
调酒师闻声开始调酒,乔楚生拿出这次的结案费递给了他:“上个案子的尾款,你点一下。”
“谢谢乔老板。”路垚接过钱数了数。
乔楚生看着他数钱的样子颇为熟练,问:“钱够花吗?”
路垚一笑:“就维持个温饱。”
“怎么不问家里要?”
路垚大概心里有数,上一世乔楚生就是这时候知道他家的概况的,虽然已经知道乔楚生做了什么,但他还是说了跟上辈子一样的话。
“查我啊。”
“查了,给我吓一跳,那么殷实的家底,干嘛过得这么狼狈啊。”乔楚生端着酒杯似乎是有些不懂他。
“我问你啊,钱跟脸只能选一样,你会选什么?”
“我……当然选脸啊。”如他所说,他选的,也一直都是脸。
“那咱们也算是物以类聚。”
乔楚生端起酒杯:“那以后就常聚。”
路垚跟他碰了碰杯,他知道自己量不好,就没多喝,乔楚生喝的也不多,两人到家的时候都还算清醒。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乔楚生冲他笑,他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
屋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烘的人脑子都像是被塞进了甜腻的糖罐子里似的,路垚越看越喜欢。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的记得,乔楚生上一世就各种推拒他,至于理由……
路垚想,还能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