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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徵宫,天幕如被浓稠的墨汁浸透,唯东天初升的那轮下弦月,色白胜霜,染开一泓莹然幽碧的光。
少年面沉如水,一身绛纱单衣,三梁远游冠,革带金钩褵,整肃威严,分毫不乱
“匣子打开了么?”
一旁的侍卫恭敬地走上前去:“回公子的话,打开了。”
他并不敢抬头直视宫远徵,屈身时,余光扫过那袭墨色袍摆,只觉公子周身气度沉凛骇人。
侍卫勉力维持声线,道:“里面是一个香囊。”
话出口,周遭静了几个呼吸。侍卫低着头,敛声屏气,几乎能听到自己额角冷汗滴落在地的声响。
宫远徵接过了那个香囊,上面绣着两人雪人,针脚歪歪扭扭的,看得出所绣之人并不擅长。
但却很用心。
“只有一个香囊?”
“是。”侍卫回。
宫远徵眼色晦暗,叫人分不清他的情绪:“你去叫云晚的贴身婢女过来。”
“是。”
一刻钟后。
云晚的贴身婢女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知徵公子找奴婢有何事?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黑夜无声地渗透,将桌前的身影融合。
“我问你,这香囊可是云晚缝的?”
“回公子,是。”
“是为谁缝的?”
婢女抬起头来,如实回答:“这是云姑娘为您缝的啊!”
宫远徵有一霎的愣怔。
握在香囊的手,不易察觉地轻颤着。
“你…你说什么?为我缝的?”
“姑娘做了许久呢,她本不擅长绣活的,为了这个香囊,特意去请教了云为衫姑娘,学会后,日日夜夜的练习,手指头不知被扎了多少次!”婢女低垂脑袋,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述说着种种。
“姑娘还说,因为您夜里睡不好,她便往里头塞了安神的草药,希望可以对您有帮助,而且上面的雪人更是您与云姑娘的回忆,姑娘说要永远珍存着。”
“那宫子羽又是怎么回事?”宫远徵沙哑着嗓,问道。
婢女泪眼婆娑,磕下了头:“徵公子明鉴!我家姑娘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姑娘原本是拒绝了羽公子的,但那时羽公子竟然以执刃之位的权力来威胁姑娘,如若姑娘不从,那姑娘的爹娘将…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徵公子,我家姑娘对您一片痴心,绝对没有与他人纠缠啊!”
月光浅浅,宫远徵眼底却是光透不进,恍惚的黑。
喜么?
宫远徵自然该喜。他那样迫切近乎痴狂地渴求云晚属于自己,用金殿,用看守,用一次次侵和占,去做徒劳的证明。若非不愿伤害她分毫,恨不得将她一点点嚼碎了吞入腹中,或是在她身上烙下赤红滚烫的印记。
他原以为她是不喜他的,她是厌恶他的,她是想逃离他的,她是与宫子羽交好的。
可到头来,昭昭原来是心悦他的,她早已经喜欢上了他,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堵住……
宫远徵不敢再想,思绪却如脚下河渭之水,不可稍遏。
原来一切的一切,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