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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回忆通通拥涌入脑海,从前的他白衣温润,眉目澄明。昭昭私心里喜欢的,应当是那样的湛朗清举少年郎。而他走过遍地荆棘,血染襟怀,谋运诡谲,如浓墨,将白衣泼溅成黑袍。
是他亲手毁了昭昭喜欢的自己。
宫远徵修长皙白的指节,在轻颤中慢慢屈起,筋骨紧绷,克制着。
是他的强迫和威胁让昭昭害怕,恐惧,他们原本可以在一起的,让昭昭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的。
惧和悔,绕上宫远徵心头。他怎么可以对昭昭做出这种事来?
他眸色一分一分凉下去,浓黑如徽墨泼溅,夜色寂寥,他半垂下浓睫掩去,竟有落拓颓唐之意。
“是我错了……昭昭喜欢自由,是我亲手折了她的翅。”
真正的爱,也许不是束缚,而是放手。
……
上元节。
夜色四合,华灯初上。宫远徵挥退了侍从和婢女,只他与云晚二人,一袭墨袍,一身月霜,并肩走入宫门外一片煌煌灯火和涌动人潮之中。
他长指微微用力,将云晚的纤指收拢到掌心。
云晚静默地由他牵着手,周遭喧嚣,人头攒动,那些笑语欢声似有顷刻的远去,唯掌心传来的干燥温热触感被放大。
天际月圆,人间花好。
花千树,灯千叠,铺开漫漫的长街,拉长幢幢人影。
她蓦然生出一种欢喜,融于人海,寻常的欢喜。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从前。
远街似乎点燃了孔明灯,它们如颗颗流萤般在夜幕中盘旋,慢慢汇聚成万千金光,将夜幕烘托得煞亮。
“昭昭,我们去那!”宫远徵拉着云晚的手,跑到了他精心准备的地方。
下一瞬,少年捂住了她的眼,云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蓦地传来一声尖锐哨声,一朵烟花“砰”得窜入天穹。
她又恢复了光明,看见了极绚丽的一幕。
极美。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烟火了。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神色怔忡地转头,看见了身后少年。
恰在此时,成千上万的点点烟花如紫藤萝瀑布一般流熠在面前少年的目中。他前倾过身子将她一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兜住,两只手护住她的耳朵,将震耳欲聋的声响掩住。
世间都寂静了下来,她只能听见少年的那一句郑重的话语——
“云晚,我喜欢你。”
光影在眼前寸寸迁移,云晚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下一瞬,她倏然被揽住,贴上一片宽厚胸膛,大掌扣在她后颈,将她脑袋轻轻摁入怀中。
银色的月光洒在身周,清冷寂静。
“昭昭…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爱这个字,我的生活是无趣且灰暗的,而你,就像你的乳名这般,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对着世间才有了留恋与期待。”宫远徵的神色郑重起来,目光缱绻。
“我发誓,”少年低头,咬了下她无名指的指尖:“我爱你。”
“我会从始至终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