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漫过巷口的石阶,苏晓就抱着个旧画夹拍响了院门。云慕开门时,她发梢还沾着露水,画夹上的铜锁锈得厉害,显然有些年头了。“这是我奶奶的画夹,”她把画夹往桌上一放,“昨天整理阁楼翻出来的,你看这落款。”
画夹里的第一张画是幅工笔花鸟,右下角题着“云舒绘于庚午年”。游子意的指尖猛地收紧,画纸边缘被捏出浅浅的褶:“这是我妈的名字。”他抽出后面的画,大多是老宅院里的景致——爬满葡萄藤的花架、院角的石榴树、还有坐在竹椅上打盹的老人,笔触细腻得连石榴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奶奶说以前跟你妈妈是画友,”苏晓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泛黄的便签,“这上面写着‘藏于石榴树第三枝向北的空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云慕凑近看,便签的纸质和游子意母亲留下的信件一致,墨迹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游妈妈端着豆浆出来,看见画夹忽然愣住:“这石榴树……是老宅院里的那棵!”她放下杯子走到画前,指着石榴树的枝干,“你妈小时候总爱在树杈上藏东西,说是给‘树精灵’的礼物。”
吃过早饭,四人往老宅赶。秋日的阳光透过巷弄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老宅的院门虚掩着,推开门时,院角的石榴树果然还在,只是枝桠稀疏,第三根向北的枝桠上,果然有个拳头大的空洞,被枯叶半掩着。
云慕踮脚够到空洞,掏出个铁皮小盒子,上面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是二十年前流行的饼干盒。盒子打开的瞬间,掉出卷胶卷和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明”字,边缘有道明显的裂痕。
“这是游明诚的玉佩。”游子意的指尖抚过裂痕,“小时候他总戴在身上,后来说是弄丢了。”云慕拿起胶卷对着光看,隐约能看见人影,“得找个地方冲洗出来,说不定有线索。”
苏晓忽然指着画夹里的石榴树:“你们看,画里的石榴树第三枝上挂着个红绸带,现在却没有。”她往树洞里探了探,掏出团腐烂的红绸,“这里面好像包着东西!”展开红绸,里面是枚小巧的铜钥匙,上面刻着“档案室”三个字。
“市图书馆的档案室?”温棠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和周瑾提着相机站在那里,“我们去医院路过,看见你们的车就跟过来了。”周瑾举着相机拍下铜钥匙,“这钥匙样式很老,像是十几年前的。”
图书馆的档案室在顶楼,积满灰尘的铁柜里,果然有个带锁的木箱,钥匙正好能插进锁孔。箱子里放着几本旧杂志,其中一本的内页夹着张照片——年轻的游明诚和王敬山站在仓库前,手里举着份合同,背景里的货车上印着“游氏”字样,日期正是游子意外公去世的第二天。
“这就是他们勾结的证据。”云慕把照片放进证物袋,“张律师说游明诚还在上诉,这些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周瑾忽然指着杂志的出版日期:“这杂志是月刊,你们看这几本的装订线,好像被动过手脚。”
拆开装订线,里面掉出几页纸,是游明诚的日记:“……王敬山说只要拿到云舒手里的股份,公司就是我的了……那枚玉佩她总戴着,说是父亲留的,或许能用来威胁她……”游子意的手剧烈颤抖,日记上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生疼。
温棠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激动,都过去了。”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像片安抚的叶,“周瑾刚才接到电话,游清婉把游明诚转移到海外的资产都交出来了,说是要赎罪。”
傍晚的风带着桂花香,云慕牵着游子意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街角的照相馆时,冲洗好的胶卷已经出来,照片上是游子意的母亲抱着年幼的他,站在石榴树下笑,阳光落在两人发间,像撒了把金粉。
“原来妈妈那时候这么爱笑。”游子意的声音很轻,带着释然的颤。云慕把照片塞进他手心,指尖与他相扣:“她一定希望你现在也笑得这么开心。”他忽然低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带着桂花的甜香。
游妈妈正在厨房煎鱼,听见开门声探出头:“回来啦?周瑾说找到新证据,要不要给张律师送去?”念念坐在婴儿车里,手里抓着片桂花,看见游子意就咿咿呀呀地叫,小胳膊伸得老长。
云慕抱起宝宝举过头顶,小家伙咯咯的笑声像银铃。游子意靠在门框上看,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温暖的画。他忽然觉得,那些沉在岁月里的阴霾,正在被这些细碎的美好一点点驱散,往后的日子,只会像这秋日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深夜,宝宝睡熟后,云慕在书房整理新找到的证据。游子意端来杯热牛奶,看见他对着照片出神,便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在想什么?”他的下巴抵在云慕肩上,呼吸拂过颈窝,带来一阵痒。
“在想我们的以后。”云慕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等处理完这些,我们去拍套全家福吧,就像照片上那样,在树下笑。”游子意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带着温柔的力:“好,还要带着妈和念念。”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交握的手上,像层薄纱。没有激烈的相拥,只有这样安静的依偎,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人心。那些曾经的痛与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珍惜,珍惜眼前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