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载风霜淬炼,安比槐已是从三品户部侍郎。
此刻他立在紫檀大案前,鹭鸶补服换成孔雀云雁,补子上的飞禽翎羽根根分明。
倒映着案头那盆价值千金的素冠荷鼎——兰根紧紧缠着块粗粝的河工碎石。
“容儿看这新修的斗门可巧?”安父枯指点着《漕运新志》插图,袖口磨毛的边沿扫过精装书壳。
三年前他督造汴梁分水堰时,将女儿随口说的“鱼嘴分江”四字刻成匾额。
如今漕船过闸效率倍增,连御书房都悬着按此原理改良的运河沙盘。
只是无人知晓,他每夜跪在我闺房外接收指令时,官靴总沾着河泥。也算是他前世的报应。
这几日夜间,着了风寒,此时就在闺房里窝着,茜纱窗滤进的光束里,我腕间伽楠香珠串随翻书动作轻响。
苏姨娘正往博山炉添香,她发间那支嵌青金石银簪已换成点翠掩鬓,垂下的珍珠串却仍是最初米粒大的旧物。
安母端坐罗汉床理账,蜜合色褙子外罩着御赐的缂丝霞帔,指尖划过新购的太湖田庄册子时。
这几年养尊处优保护的指甲,在“陈记桑园”的旧主名讳上划出深痕。
“姐儿咳疾可好些?”安父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剥开三层荷叶,露出块凝霜的柿饼——这是当年他走街串巷卖绸时,病中的安陵容唯一肯咽的吃食。
他官袍前襟还沾着柿霜。
苏姨娘在旁边有眼色的,退了下去,这几年,彻底没有了宠爱但是背靠安母,日子过得也比之前滋润。
安父彻底不贪恋儿女情长,每日只在安母院中休息,其他的时日,都在研究官场的尔虞我诈。
日子就到了安陵容的及笄礼
不比前世安陵容只得到了苏姨娘的绣品以及阿母亲自做的一顿饭
这一世由 安比槐官至从三品,宾客来袭,万人祝贺。
碧纱橱外,宾客只闻金铃清响。安父安母并坐主位。
孔雀补服与翟鸟霞帔在烛火下流淌着相似的宝光,倒映着苏姨娘手中那支赤金嵌红宝的笄簪——簪尖凝着一点冷芒。
十二幅紫檀边座绣牡丹屏风内,文哥儿击响玉磬。
我垂目跪坐蒲团,茜素红织金礼衣逶迤如血河,广袖滑落时露出手腕新刺的牡丹纹
——那是用陈姨娘发卖前磕破的翡翠镯粉,混着西域朱砂刺就,真是让我永世难忘。
安母亲自捧来鎏金盆,水面忽被一滴泪砸碎涟漪,她腕间羊脂玉镯碰到盆沿,发出五年前豆腐羹碗似的轻响。
“我的儿长大了。”安母的话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似乎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况,我安抚似的扶住了母亲的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礼官唱诵被竹帘筛得细碎。
安父突然离席,到屏幕后,三品大员的皂靴竟在茵褥上踉跄。他枯手攥着支旧银簪递进缝隙。
簪头五瓣梅早磨成圆润光斑——那是我病弱时,他当掉狐裘换的药资。
月华漫过碧纱橱,安父正躬身替我系上霞帔最后一枚玉扣。
宾客席间忽起骚动——这位以酷烈闻名的户部侍郎,枯指捏着细若发丝的金链时竟在发颤。
孔雀补子领口蹭了女儿颊边胭脂,晕开一小片桃花痕。
“安大人真真慈父心肠!” 盐运使夫人摇着泥金扇惊叹。
苏姨娘掀开帐幔奉茶,宾客得以窥见安父轻抚我鬓角。
他掌心那道陈年烫疤蹭过九凤步摇,腕骨刺青的“容”字在烛火下狰狞如新。
“小女娇纵...”安母含笑举杯,翟鸟霞帔珠珞轻响。
鎏金盏倒映着安父为我拭汗的绢帕——帕角绣着文哥儿写的“民”字,此刻正抹去我额间漕运图金粉。
席间顿时一片低语:“瞧安小姐额间花钿,安大人拭得多轻柔!”
宾客都称赞安父爱女如命,一时间传遍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