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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碎片(中)

双男主小说合集

肮脏、狭窄、弥漫着廉价烟草和食物腐败气味的小旅馆房间,成了暂时的避难所。窗户用厚毯子钉死,隔绝了外面伊斯坦布尔嘈杂的市声和可能窥探的视线。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在唯一一盏昏黄灯泡的光线下无所遁形。我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困兽。

备用加密终端冰冷的屏幕蓝光映在脸上,手指在微型键盘上快速敲击,划破死寂。屏幕上,无数个隐蔽的、层层加密的节点如同幽暗森林中的小径,在我眼前展开又闭合。追踪“枭”的痕迹,如同在暴风雨后的泥泞中追寻一只幽灵的脚印。他留下的信息碎片,指向全球十几个不同的跳板,每一个都精心布置着致命的陷阱和误导性的诱饵。每一次试探性的触碰,都伴随着刺耳的入侵警报和汹涌反扑的数据洪流,如同黑暗中扑来的毒蛇。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键盘上。失败,连续不断的失败。时间在一次次徒劳无功的追踪中无情流逝。窗外隐约传来警笛的呼啸,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每一次都让我的神经骤然绷紧,手指在键盘上微微颤抖。是例行巡逻?还是“灰烬”的猎犬,已经循着我仓皇逃离时不可避免留下的微弱气息,嗅到了这座古老城市的边缘?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的旧伤,带来阵阵钝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如跗骨之蛆,冰冷地缠绕着脖颈。绝望像房间角落的霉菌,在心底无声地蔓延滋长。孤身一人,对抗整个庞大的、自己曾为之效死的国家机器,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的瞬间,指尖掠过某个极度隐秘、伪装成普通加密通讯频道的古老节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触感”传来。那不是逻辑上的发现,更像是一种顶尖掠食者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对同类气息的本能直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完美掩盖的“存在感”,像深海中一缕稍纵即逝的磷光,在数据的洪流中一闪而过。

枭!

心脏猛地一缩,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将疲惫和绝望暂时驱散。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资格谈判。我调出那个节点的原始通信协议,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敲下了一行简短到极致、却重逾千钧的信息。每一个字符都像在燃烧我仅存的生命力:

【合作。否则一起死。坐标?——零号】

信息发送。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剩下加密传输的微弱指示光点,如同垂死萤火虫的呼吸,在幽暗中明灭不定。我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赌上了所有,包括最后一丝尊严和生的希望,筹码压在了那个最危险的幽灵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永恒那样漫长。加密终端猛地一震!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中炸开。

没有文字,没有语音。

只有一个冰冷的、精确到经纬度的地理坐标,孤零零地显示在屏幕中央。

坐标下方,是一行简短的、带着某种奇异调侃意味的补充:

【带酒来。伏特加。 —— 枭】

坐标所指,是伊斯坦布尔老城区深处,一座早已被岁月和遗忘吞噬的拜占庭小教堂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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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的黄昏,带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特有的咸腥水汽和金角湾方向飘来的、若有似无的焚香气息。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融入老城区迷宫般狭窄、陡峭、铺满光滑鹅卵石的巷道深处。阴影是我的披风,沉默是我的语言。背负的沉重装备包紧贴着脊背,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依靠。那瓶廉价的、用厚布包裹以减少反光的伏特加,在背包侧袋里随着我的步伐,一下下撞击着大腿。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香料和古老石墙散发出的潮湿霉味。远处宣礼塔悠长的呼唤穿透暮色,与巷子深处孩童的嬉闹、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这座千年帝都永不落幕的背景音。这喧嚣之下,是死一般的寂静。每一个转角,每一扇紧闭的、布满铁锈的窗棂后,每一片被晚风吹拂的破旧布帘的阴影里,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灰烬”的猎犬,或者……枭本人。

目标废墟在望。一座低矮、残破的石砌建筑,半陷在周围杂乱搭建的民居之中。曾经高耸的穹顶早已坍塌大半,露出后面深紫色的、缀着初显星辰的夜空。巨大的石块散落在地,爬满了顽强的藤蔓和深绿色的苔藓。唯一的入口,是侧面一个歪斜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木门,黑洞洞的,如同巨兽濒死的咽喉。

我停在废墟对面一栋摇摇欲坠的废弃民居阴影里,如同凝固的雕像。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遍遍扫过废墟的每一寸阴影、每一道裂缝、每一块可能藏身的巨石。没有热源信号异常,没有电子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没有狙击镜片可能产生的反光……除了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的呜咽,和几只归巢蝙蝠拍打翅膀的细碎声响,一片死寂。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将冰冷的决意泵向四肢百骸。我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灰尘、海腥和腐烂木头的空气冰冷地灌入肺腑。没有选择。我迈步,踏出阴影,走向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歪斜木门。脚步落在鹅卵石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沙沙声。

就在我的左脚即将跨过那腐朽门槛,踏入教堂内部绝对黑暗的瞬间——

嗡——!

一种高频、尖锐、几乎要撕裂耳膜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炸开!不是通过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干扰视觉的炫光雪花覆盖!

陷阱!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我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配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砰!砰!砰!

几乎在我扑倒的同时,三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如同重物敲击朽木般的沉闷枪声,从我身后和左右两侧三个不同的刁钻角度同时响起!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凿在我刚才站立位置附近的古老石柱和地面腐朽的木板上,碎石和木屑如同霰弹般猛烈迸溅!

不是“灰烬”!这种神经干扰武器和精准的交叉火力伏击点设置,风格完全不同!第三方!

炫目的干扰光效和神经蜂鸣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对顶尖杀手而言,这一秒足够致命。我蜷缩在一根粗大的、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石柱后面,子弹打在石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石粉簌簌落下。借着石柱的掩护,我猛地探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枪声来源的方位——右侧一根断裂的廊柱阴影、左前方一个半塌的拱券缺口、以及正后方废墟入口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半遮的残破窗洞!

三个黑影,如同融化的沥青,在昏暗的光线下快速移动、变换位置,动作迅捷而致命,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冷酷的金属光泽。

该死!被当成诱饵了?还是枭也落入了同样的陷阱?

念头电转间,左侧拱券缺口处的黑影再次抬枪!我几乎同时扣动扳机!

砰!噗!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我的子弹擦着对方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线。对方的子弹则在我藏身的石柱边缘再次凿开一个深坑。另外两个方向的子弹也呼啸而至,压制得我根本无法抬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石子投入深潭的闷响,几乎被激烈的交火声完全掩盖。紧接着,右前方廊柱阴影里那个正准备对我进行火力压制的枪手,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向前扑倒在地!几乎同时,正后方窗洞处的那个身影也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一头从高处栽落下来,重重砸在下面的碎石堆上,激起一片烟尘!

精准!无声!致命!

是枭!他果然在!而且出手了!

压力骤减!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出膛的炮弹,从石柱后猛然翻滚而出,直扑左侧拱券缺口处那个唯一剩下的、因同伴瞬间毙命而明显慌乱了一瞬的枪手!

砰!

我的枪口几乎顶着他的胸膛开火。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撞飞出去,撞在身后残破的石墙上,再无声息。

枪声余韵在空旷的废墟中嗡嗡回荡。浓烈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盖过了尘土和苔藓的味道。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我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持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警惕地指向教堂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汗水混合着溅上的尘土,从额角滑下。

“伏特加带来了?”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那片黑暗深处传来。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致命的伏击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阴影蠕动,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形高挑,穿着深色的、便于融入夜色的作战服,动作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优雅与力量感。脸上覆盖着一个简洁的黑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锐利得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深邃、冰冷,却又燃烧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疯狂的火焰。他的目光,越过地上横陈的尸体,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然后,缓缓下移,停留在我背包侧袋那瓶伏特加凸起的轮廓上。

枭。终于见面了。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地上三具穿着统一灰色作战服、佩戴着某种奇特螺旋徽记的尸体,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带着浓烈的嘲讽。

“秃鹫的人。” 他的声音冰冷,“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活着见面,更不想我们知道伊戈尔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秃鹫?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佣兵组织,只为最高价码服务。他们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伊戈尔的死,巴黎的截杀,组织的背叛,灰烬的追杀,秃鹫的伏击……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巨大阴影。

枭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绪。他不再看地上的尸体,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透过面具,牢牢锁定了我。没有信任,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共同危机暂时压制的敌意。

“伊戈尔的死,只是开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手里有一份‘潘多拉’的原始载体。不是数据,是活体样本。一种基因定向武器,代号‘血疫’。”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买家,指向我们各自‘老家’的最高层。有人想用它,重新划定世界的棋盘。而我们,”他发出一声短促、冰冷的嗤笑,“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需要被抹去的知情者。”

血疫。基因武器。最高层的背叛……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针,一根根刺入大脑。组织下达清除令时那份冷酷的决绝,瞬间有了最合理的注脚。原来,我为之效死的信仰基石,早已从内部腐烂成了致命的毒药。

一股混杂着彻骨寒意和毁灭性怒意的风暴在胸腔中酝酿。我沉默着,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枭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这消息带来的冲击。然后,他转身,走向废墟更深处。

“载体被转移了,就在巴黎事件后几小时。目标:黑海北岸,‘奥德赛’生物研究所。”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行动指令,“想活命?想撕开这层烂疮?那就跟上来,零号。带好你的酒。”

他没有回头,但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在等待我的选择。

身后是“灰烬”和“秃鹫”无穷无尽的追杀,眼前是深不可测的枭和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废墟深处传来的、更加腐朽冰冷的气息。没有退路。我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融入黑暗的身影。背包里的伏特加,随着步伐,撞击着大腿。这瓶酒,或许真的要用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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