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狼藉一片的淮岷王府里,江子明正在正堂前笔直地站立着。他脸上凝固住意味不明的笑,一把长剑,自前往后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口。而他背后那堵白墙上殷红夺目,是用手沾了心头热血,怨愤不甘地写下的五个字。
江子明“李子书杀我!”
从和亲的车驾中不敢休片刻闯回来的江子烟,看到江子明的那一瞬间几乎晕厥。
良久,她推开下人搀扶着她的手,扶着门框,咬着牙,癫狂地笑了起来。
身后,原本该不会说话的鹦鹉在尖利地叫嚷:“李子书,杀我!李子书,杀我!”她咬着牙带着笑,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向皇宫。
李子书“我知道子明死了。”
李子书高坐在王座上,垂下目光,淡淡道。
李子书“是我派人查抄的淮岷王府。”
江子烟面无表情仰头看他。
江子烟“他犯了什么事?”
李子书手一挥,一卷案牒朝她扔了过去,轻吐了八个字。
李子书“勾结外藩,意图谋反。”
那卷案牒落到江子烟脚畔,她却连看也不看,缄默许久,安静地道。
江子烟“嫁去外藩的是我,江子明若真与之勾结,那我自然也参与其中。”
半晌,李子书没有说话。
是的,既然江子明能勾结上外藩,那嫁去外藩的江子烟当然是做了两方联系的枢纽。
他们两姐弟都想将他从帝位上拉下来,东窗事发,江子明不顾他拘拿听审的旨意,一意当堂自刭,而她曾经就有两次想要杀他,这一回她大约又要依靠着外藩的力量前来杀他,第三次。
上天待他真是薄情。
他曾在执意予她父亲重任时希望她站到他这边来,他曾在明知道她结党弄权时还忍不住救她原谅她,他曾在一眼看出她想在酒中下毒时不愿彻底说破。
他是独断自负,可她终究同他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低低地,他笑出声来。
李子书“既是如此,这次你从和亲路上回来,我又怎会再放你去外藩?”
他起身,从王座上一步步地走下,走到江子烟身前,俯下头,贴在她的耳畔,像情人那样轻言细语。
李子书“我马上就要二十五了……烟儿。我说过,二十五岁之前,我一定会娶你。”
既然已经无法再宽容原谅,既然已经势成水火,那么为什么还要犹豫着不肯终结一切?
朝臣外藩,你背后有如此复杂汹涌的势力,怎么能不把你留在眼前,怎么能不下定决心,悄无声息地杀掉你?
可是烟儿,我的心却是怎么都瞒不过去。
圣阳十七年,夏,北方部落上书,要求送回远嫁途中离开的晗月公主,却被李子书断然拒绝。随即,李子书昭示天下,迎晗月公主江子烟入主中宫,是为皇后。
群情哗然,异声四起。李子书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而江子烟,微笑着接了他的旨。
大婚当日,锦绣繁花中,江子烟屏退了旁人,独自在菱花镜前,细细地以黛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