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落水之后的半个月里,后院变了许多。从前轻视小姐,辱没小姐的刁奴开始恭敬起来
名贵的布帛和衣料开始频频往西院送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华美的珠簪!
可小姐却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
小姐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一张绝美的容颜也越发红润
嗯……不过也对啊!当年的韩夫人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呢!京城第一绝色的女儿又会差到哪里去?
小姐问我原先夫人留给她的嫁妆……先前在夫人的私库里,后来叶氏得势便要了去
小姐劝我勿忧心,她自有招
但我不知是什么招,甭管了,跟着小姐就对了!
不得不说,小姐果真是小姐!一招以退为进便能揽回相府的部分实权
我真佩服小姐的演技!在老爷面前也能将柔弱扮得游刃有余。小姐说这是心计,像老爷咋这种男人就吃这一套……
想想,叶姨娘不也是这样获得老爷的宠爱的吗?
小姐这嫡长女的名头终于坐实了,不过,一番“算计”下来却是疲惫不堪
“小姐,您瘦了”彤雨看着那布着血丝的主子,忧叹
“嗯,近日来费了些劲”文殷棠没有料到叶氏这么能演爱作
从十年势力强大的叶氏中抢回所有实权还得要费更长的时间。不过嘛……本小姐有的是时间陪你周旋
“对了,之前嘱托你收拾的田庄状地契何在?”
彤雨递上地契道“都在这里,收成较大的一共三家
“不过近年来在叶姨娘底下养了不少冗员,专吃收益的蛀虫!”
文殷棠接过地契,轻勾嘴角,是时候该会一会了
(二)
幽深的小道间猛地驰过一辆清丽淡雅的马车
骏马踏过泥泞,往东郊行进
阳光从帘缝中射进,打在文殷棠白皙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灵动的双眼
“彤雨,这是到哪里了?”
彤雨掀开布幕,往四处张望。转头笑道,“小姐,快到了!”
文殷棠撩起纱帘,阳光车温和地照入她的双眸。文殷棠仰头凝视愈来愈近的大字——“祈寒庄”
这是当年韩钟雪名下最有力的山庄,便用“韩”字谐音”寒”命名
当年韩钟雪入京便置办了多方产业,其中别具影响力的还数京中的含音楼和眼前的祈寒庄
这也是她近日里奔波的最后一座山庄——位于东郊云山脚
上京城分五区:东、南、西、北四区各分布诸多贸易产业。因大祁民风开放,商业活动早已不受时间的限制。内设瓦子、勾栏,又配商区、青楼。是官家子弟的不二去处
而中京是大祈经济、政治的中心。也是举国最繁华的地域。权力、地位、势力交相拥涌的旋涡。各方名门望族、簪缨世家和朝堂势力交织杂糅,融洽一体。可谓是波涛暗涌的深潭龙穴
再往里深入,是天下平民庸夫永远不可能探足的地带——皇城
皇城周边围拥着官家府宅。有代表性的是当今祈朝最有权有势的两臣——
其一,是文武百官之首,当今丞相内阁首辅——文敬怀
另一,是权倾朝野,惯以阴狠暴戾著称的司礼监首座,兼东西两厂提督,当朝九千岁——宁晏殇
丞相府与千岁府分别落于皇城西南和皇城东部,是地位不亚于宫城的存在
而文殷棠今日前往的祈寒庄座落于上京城外的东郊地区
渐车轮停下,彤雨扶着文殷棠纤细的小臂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文殷棠稍望回周,庄子里大多奴仆跪拜于地,神情恭敬
文殷棠轻笑一声,稳稳落地。清脆的笑声在林中显得格外生气盎然
文殷棠抬脚向前而行,道:“行了,都起来了,跪在地上多脏啊”身影娇小可人
为首的起身迎合道:“恭迎大小姐宾临山庄,奴婢是这儿的之管事,流冬”
她早已听闻这位相府大小姐的消息——硬生生掰断了老奴的手指,还杖丧了一片刁奴
不谈相府,那这前面两个庄子也是前之车例——凡是不听话的奴都给发卖,临走前还被打得半死不活,连血都溅到了庄子的门牌上!
如花般的年纪却心狠手辣,看不出来,是个手腕厉害的主!
流冬可不希望自已缺条胳膊少尺腿的
“嗯,你这气氛不错”
“托小姐的福,像您这样谪仙样的人物亲临 大伙都高兴着呢”
文殷棠轻笑一声,拍了拍流冬僵住的手,似笑非笑
“可…还是前两个庄子有趣……”顿了顿“那漫天的血味,倒比这刺鼻的花香迷人多了”语气中略带可惜
流冬身子僵在原地,嘴上的笑容不知是放还是不放
文殷棠扫视她身后跪倒一片的奴仆,若有所思,随即正色道,“行了,一点玩笑都不禁开”
走入正院……
文殷棠坐在主位,着手翻理着流冬的递上来的账本。细长的手骨节分明,快速在账本上划动
文殷棠凝视着账本,良久,沉声道:“这儿…这儿…还有这里……”
她皱着眉,冷哼一声,“你便是这么给被我管庄子的!”手上的账本甩到流冬身上
流冬闻声猛然跪下,听候发落
“这些白银只出不进……说!那些肆意妄为的狗东西敢捞本小姐的油水!”
桌子猛得一震,一旁的彤雨也被惊到
文殷棠暴戾的目光在跪倒的众人之中来回流转,最后定格在发抖的流冬身上
文殷棠阴笑一声,拔下发中的金钗,挑起流冬惨白的小脸
温润的笑容出现在文段棠脸上,如情人般细声呢喃,“告诉本小姐,这是谁的手笔?”
“若是如实禀告,本小姐不再深究,但是……若是敢欺骗我……
上次那位早安祥地入葬了……”钗在流冬的脸上来回滑动,善意地提醒道
流冬看着文殷棠绝美的笑容,后背冷汗直冒
“小…小姐……奴………”
文殷棠松开流冬,房内众人大气不敢喘,细纤布满前额
“说”冷冷一道,直击流冬
“是…是是叶夫人的命令!她……”
“叶……姨娘?”文殷棠狠狠咬重最后二字
“是!叶……叶姨娘的人从……从各个方面私吞钱账,奴……奴被逼无奈……奴还有个5岁的弟弟……”说罢便哽咽起来
文段棠稍缓神色,坐回主位,居高临下,“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将这些蛀虫一个不漏地纠出来”
流冬哭声渐缓,指尖却发白,身躯也不断颤抖着
半晌,缓缓开口
“是……”
那段清冷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些时日,让你弟弟在相府住下吧”
流冬微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凝视眼间的少女,倾绝绝色,稳坐在高堂之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和端庄。她轻柔的扶着茶盏,一副不闻世俗之态
或许眼前之人未有察觉,但流冬确实是从那人眼中读出了怜悯
这一刻,她知道她自由了,即使还是奴籍,但她与弟弟真正摆脱了叶氏的控制,她真正的……活了
(三)
“主子,这些是贪污的奴才”
“是家奴?”
“是”
“全部,杖毙”
“是”
没有一丝留念,这些都人该死
两年前,原主曾来过这里,相府克扣了她的月银,她活不下去了
这里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啊,可那些人却为了奉承叶氏打压原主,甚至还想把她绑到青楼
她可是相府的嫡长女啊!于是她拼命的逃,保住自己的贞洁,可当她回到家时,却被庶女污蔑闺学逃课
从此原身再也没有出过相府
这两年,这些阿谀奉承的人水涨船高,也从庄子里捞了不少油钱
今日她来,就是要报了两年前原主仇
“其他没犯事的,每人再多发一份月例”
(四)
文殷棠独自往后庄走去,那是牙管事藏银的地方
门砰的一声开了,光明填充进相房每一处角落
文殷棠走进,打量四周
突然间,查觉到身后慢慢靠近的气息
砰!文殷棠如豺狼般向身后攻击,眼中一片阴戾
文殷棠出手迅猛,三个呼吸门间那人败了下风
只听“咻”的一声,文殷棠看见匕首的寒光
有人要杀她?谁?
那人身着黑衣,掩着面孔,眼眸尽是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手握匕首以敏捷的剑法向身前的白衣刺去
文殷棠一个后翻稳落床头,抽出腰间的短刃,侧身闪躲,瞄准黑衣人刺去,眼中闪着亢奋与嗜血
那人当下一恍,闪躲慢了半息,鲜血飞溅
他强按着涌血的右手,飞速从窗中逃脱
文殷棠追上前一眺,不见踪迹
寂静的田庄间爆发一声尖叫
(五)
文殷棠带着彤雨匆匆往北院赶去
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的大汉躺在血泊之中
彤雨捂嘴颤抖,用手指着他仍渗血的命脉
文殷棠上前一探——颈动脉一招毙命——一个字“准”,她沉了沉脸色
良久,缓缓开口,“好生安葬”
“小姐,他是怎么死的?”
“割喉死而死..”
“这…我知道。但小姐…他为什么会……”
语音未落,便被文殷棠捂住了嘴
彤雨看前面带阴沉的文殷棠,顿时明白了什么,眼中尽是惧色
见状,文殷棠松了松手,慢不经心道,“有些时候,不用知道得太清楚。记住了,他是从石岩上掉下来,摔死的”
“奴婢……明白.”
“呵”文殷棠轻笑,“你这般在意他,莫不是那大汉的小情人?”
彤雨顿时羞红了脸,“小姐!您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调戏奴婢!”
文殷棠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