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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驾!

紫朱砂

(一)

景和帝入座后人流各归其位。郑贵妃看见一脸愁容莫展的景和帝,开口打破僵局。

“棠儿,你可准备好了?”

文殷棠看着郑贵妃精致的面颊上浮现出的笑容,暗地里轻笑,这郑贵妃才见了她多久?亲密得连棠儿都叫上了!可不得想笼络她!

不愧是世家贵族出身,在宫中如鱼得水,把弄人心玩得厉害。若此时这里站着的是普通官家女子,恐怕会喜过了头!

可她面前的是文殷棠啊!那一个芯子都换成魁魅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点打算呢?

未等她回话,宁晏殇打断了询问。

“本座没有听出贵妃所言有何好笑,敢问文小姐在乐什么呢?”

宁晏殇捕捉到了文殷棠刹那的嘲弄,以幽沉的语调开口,道:“看来丞相府的礼数是教的不周了!”

并众贵女掩唇无声而笑,丞相的礼数教得太周全了!二女言辞不当惹怒了千岁,四女阴差阳错把自己送上了草包皇子的床,如今连长女也被当众批教!

文敬怀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害人的事儿才招惹上一窝子的孽女!

众人议论纷纷,祁泽瀚捏紧把座,面上却波澜不显。

唯有文殷棠一人仍带着笑意风轻云淡,从内里到神态皆是顺风而沉寂。

若她承认自己失笑,便是殿前失仪。宁晏殇完全能用“藐视皇威”的由头治她的罪。

而若是不无认……呵!就是公然指责九千岁所言荒谬!变相打他的脸!

无论结果如何,受损的都是她丞相府!

宁晏殇啊宁晏殇!这算盘打的是真够响的!

若是连她都被拖下水,那么从今之后文家女的名声败坏,文敬怀可不得气死!

如果影响了之后的联姻……她楚青璇复仇无望!永远得被困在深闺后宅之中……

“九千岁恕罪!臣女并非因贵妃娘娘的话发笑,是臣女由将展的舞蹈联想所致。”

文殷棠大大方方的承下了罪名,可是所答之话却模棱两可。

“所以文大小姐这是承认自己殿前失仪了?”宁晏殇挑了挑眉,露出兴味的眼神。

祁泽瀚微蹙眉头,心中悬起大石,忧心忡忡,转头看着高堂上的帝王,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一抹鲜红,似乎在等待下语。

“既然文大小姐联想到了事物,那不妨说说你联想到了什么?”祁泽瀚顺势搭了个台阶。

文殷棠听闻,正色道:“臣女想到了边疆战士!”

“哦?接着说!”景和帝兴趣盎然。

“臣女认为,论勇者,驻守边疆的战士方乃第一!将士们苦守边疆多年,保的是大祁基业,护的是国泰民安。”

“臣女的外祖父乃是北疆韩离大将军,更是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臣女知道驻守边疆的战士面对外敌越挫越勇,死守战线,为护他身后的天下黎民。多年以来,不辞苦怨,臣女知,这便是家国情怀!”

“好一个家国情怀!让本宫这身在后宫之中的女子都为之澎湃。”郑贵妃笑容满面,不吝啬言辞地夸赞道。

文殷棠却愈发羞涩,垂眸时声音渐小。

“因此臣女……刚才也想到千岁……”

张舒乐猛得一惊,这个贱人在说什么胡话!

宁晏殇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轮难言道的微笑,眸中尽是玩味,“哦?想到了本座?想本座什么了?”

“臣女……不禁想到四年前的允水大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郑贵妃也不知所措。玩这么大?

4年前的确爆发一场战争,当时的异族人拥立了新王,为夺取润土,树立权威,向我朝发起了一场血腥的大战。

当年战争残酷,异族人所到之处片草不生,屠杀我北疆百姓不计其数。烧杀抢夺,奸淫强辱,甚至举办大会,以屠杀我北疆百姓为乐!

异族将参与战争的族人视为英雄……

当年镇守北疆的韩离被新帝剥夺了兵符,削弱了实权。景和帝刚着手朝政,也未曾考虑到这一点。

为了防止韩家拥兵自重,他甚至派去了韩家的对头萧氏做了副将。萧副将瓜分韩将军在军中的权势,离间了他和心腹,甚至将韩离送进了诏狱。

最后在两家互相的权力争夺中,北疆了失守……

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异族人千方百次羞辱,甚至逼迫我朝公主和亲!意图想将不愿和平的名头安在我朝身上!

好在当时身为司礼监首座的宁晏殇带着兵马杀进了北离城,夺回了失地,守住了允水防线,这才捍卫了国土。

因为战争规模宏大,战斗激烈,战功显赫,史称“允水大战”。

可是被歌颂的人却是……宁晏殇!宦官领兵!自古以来哪有这么一说?!

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宁晏殇封九千岁之时。

那可是九千岁!与万岁之差只有一千!可想而知当时的宁晏殇是有多少荣耀和恩宠。

权倾朝野……那时的人们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

“家国情怀不限于帝王!所以才会有诸多的战士和文人冲锋陷阵!臣女敬佩九千岁以宦官之身领兵,不顾人言诋毁;以残缺之身报国,怀揣忠君之心!”

“故,臣女今日所献,乃舞剑!以感激陛下圣明之道,士卒舍生之义,良臣忠君之心!”

“臣女愿我朝仁君贤臣名流千古,天下黎明之所河清海晏!”

“好!说的好!”景和帝拍桌而起,龙颜大悦,高呼喝彩。

“我大祁竟有如此深明大义之女!乃我国朝之福!”

“陛下谬赞,只求陛下莫怪罪臣女殿前失仪之责,臣女便感恩戴德。臣女以为方才所言便是事实,并非臣女深明大义。”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边疆战士无人褒扬,那臣女的口便为他们讲述功德!”

“好一个讲述功德!当赏!当赏!”景和帝笑面如花。

此时文殷棠用余光扫视仍人漫不经心的宁晏殇,只见他若有所思,眼中锋芒毕露,虽然面色如初,但渗人至极。

文殷棠别过目光,那张脸邪魅至极,竟然生在那宁晏殇那宦官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景和帝话一出口却犯了难,文殷棠乃文府嫡女,如今文敬怀的地位显赫,她要什么没有?若是随意赏一点金银珠宝,指不定要被天下人说他心意不诚!更何况……国库几乎早已被他败光……

“朕……”景和帝灵光一现,欣然道:“那朕便赏你一个县主之位吧!”

殿内的气氛再次被点燃,议论如火如荼。

文殷棠心下震惊,一段不算慷慨激昂的文字竟能换来一个县主之位……

景和帝当真昏庸!难怪才叫外戚宦官当了政!

今日,若她接下这县主之位,定会被人以为她虚荣爱富,往后洗清这标签可犯上了难。如果她不接……就是抗旨不遵!

宁晏殇脸色沉了又沉,显然考虑到这一点。若他是文殷棠,绝不会因外界的舆论而背上抗旨的罪名,所以受封是必然

如今文敬怀在朝堂上的势力愈加强大,甚至和二皇子联手,背后的关系牵及之深。若丞相府再出一个县主,丞相府便可以县主之名笼络朝官女眷,将魔爪伸入后院深宫。

……倘若她真接下了圣旨,以如今局面而言,对他有弊无利。

宁晏殇翘着兰花指,拨弄手上的银杯。

他没做反应,张舒乐却气得咬牙切齿。

“贱人,京城人人都知九千岁凶狠暴戾,她竟不知廉耻的赶上取悦那阉人! 好话张口就来!”甚至还得了县主的位置!

凭什么?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引得贵妃赏识,龙颜大悦。可自己拼命讨好郑贵妃,却半点好处都没捞上!那贱人有什么好?!她虽不及文依纯,但好歹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凡夫俗子怎配压她一头!

宁晏殇既是不知张舒乐心里的盘算,但她嘟囔的声音不大不小,“阉人”二字却分毫不差地砸进宁晏殇的耳膜。只见其嘴角下扬,毫不掩饰他的不悦,周身迅速扬起一阵显而易见的戾气。

影阙一跪,消失在了暗处。

文殷棠面色既是苦闷又是受宠若惊的惶恐,嘴巴张了又合,吞吞吐吐,“臣女……”

“臣以为不妥!”

景和帝微皱眉头,“宁爱卿认为有何不妥?”

宁晏殇脸色沉的可怕,搞得景和帝心惶。

“陛下,文大小姐所言虽慷慨激昂,但毕竟是一番言辞,既不是宗室出生,也没有功绩,如若封县主……有违国法,恐怕难以服众!”

众人疑惑,文殷棠怕不是真惹到了九千岁?

周边心腹身藏于暗处,冒出冷汗。一个文殷棠而已,不成什么大事,为何自家主子百般刁难?更重要的是,千岁何尝如此严肃?!在他们眼里,宁晏殇连亲手杀人都是笑吟吟的。

……难不成……这是主子的恶趣味?

文大小姐……是让主子起了兴趣?

啧!这每一个让千岁爷起兴趣的都死得面目全非,这文大小姐看着细皮嫩肉的,可别三天不到就给玩儿死了!

这花容月貌……咦?可惜咯!

文殷棠也惊心胆魄,跪在地上,开口劝说。

“请圣上收回成命!无功不受禄,乃羞恶之心也!陛下的厚爱,臣女惶恐!”

景和帝显然一顿,“那这……”

“既是无功不受禄,那棠儿不如就先舞剑,讨了陛下的欢心,不也是大功一件吗?”郑贵妃娇笑道。

景和帝面色稍缓,只是并无方才的喜出望外,淡淡道:“爱妃说的极是。那棠儿?”

文殷棠微笑着,点点头,道:“陛下对臣女的厚爱,臣女莫齿难忘,但县主之位令臣女忐忑。既如此,臣女便斗胆向圣上另讨一个恩典!”

……

“准了……”

“你……要什么恩典?”

文殷棠羞红了脸,道:“臣女……臣女早听闻九千岁文武双全,就连琴技也是一绝。臣女……”

文殷棠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一身紫绸的宁晏殇上。

她与之对视,视线相融的一瞬间像触雷一般,眼神闪躲。在众人眼中是娇羞,可祁泽瀚却抓住了其中的狡黠。

祁泽瀚微微一笑,眸中涌动着赞许。

一切却逃不过宁晏殇的法眼。

额……当然,文殷棠好像没想掩饰……

“不知……千岁爷可否赏脸为臣女抚琴一首?”文殷棠又转眼看景和帝。

景和帝却目瞪口呆,让宁晏殇自降身份为文殷棠伴曲?他若答应……简直是对宁晏殇的羞辱!

众人也诧异,文殷棠怕是疯了不成?去招惹那个活阎罗?!

只听见宁晏殇一声嗤笑,轻渺幽然的声音如期而至。

“让本座抚琴?文小姐的脸面可真是大的很啊!”

众人倒吸一口冷凉气,期待下语。

“就是不知文小姐受不受得住本座的琴音了?……去,把本座的长魂筝抬来。”

宁晏殇吩咐完,凝视着文殷棠满是算计的深眸,笑得妖孽。

(二)

半炷香后,宁晏殇扶着挂着玄紫流苏的长魂筝轻挑其弦,琴弦拨动,散发光泽。震动之际,一袭悠扬的琴音顺风而来,扩散到大殿的每一角落。

宁晏殇看向拱手行礼的文殷棠,淡淡笑道:“看来文小姐气色甚佳呀。”

“承蒙千岁厚爱,臣女不敢造次!”

啧……中规中矩,也不知在阴阳怪气谁……

宁晏殇拨动指尖的琴弦。琴弦振动的第一瞬就让人倒吸一口气——琴音流水似的清铃,随即长魂筝上那双蛊惑人心的手开始滑动,以极其优雅的姿势扶琴。

听幽扬的琴音传来,文殷棠接过软剑,深呼一口气,挥舞映满光泽的长剑。剑刃于空中挥划,柔中带刚,坚劲有力,剑移如流,斗折蛇行,斥手在天空舞出优美的长弧。一击一收,于音琴音之中交融.攻守有序。

然,幽沉之音如浪惊涛拍岸,愈击愈勇。浑然迷妄之际若有魂从主,像暗涌中蛰伏的蛊虫猛然而击。

文殷棠以剑为盾,抗宁晏殇阵阵横击。

殷红的舞衣席卷着激流,宁晏殇拨弦越发诡狠,野兽狂袭的内心力顺细韧琴弦载于波波荡漾的琴音之中。涟漪泛滥向四周扩散,卷着殿中之人尘俗的肉躯往深渊拽去,如置身于诡谲阴森的九幽异城,耳边魁魅轻声狞笑,寒凉发颤间吞入地狱。

文殷棠好似魁妖,红纱裹卷,发随风飘,于阴诡炼狱中嗜血消荡。

文殷棠感知犀利如刃的声流,朱唇微颤,即刻勾起一抹妖异嗜血的诡笑, 她丹田内力渐凝,充斥着每一处血脉。

亢奋绷发在四肢骨骇之间,热血汇集于手。持着的长剑奔涌着澎湃。剑锋更甚,招招致命。

舞动的丝丝发缕随红裙翻卷,文殷棠腾身而起,利刃势如破竹,披坚执锐。瞄准高堂之上那道明黄身影刺去。

景和帝呆泄在地,郑贵妃回神大惊,往景和帝身前扑去。

宁晏殇猛然回神起身,迅速起身,一道掌风朝文殷棠拍去,脸色渐沉。

这次是致命之击,不留余地。

“陛下!”

“陛下!当心!”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即刻,刀剑噉当落地,空旷的大殿只留金属碰砖的余声,以及……血滴之声。

贵女悄悄把脑袋从席下探出,双手颤抖地开出一条缝,映入眼帘是满地的鲜红。

“啊——!”

张舒乐看着身首异处的尸体,不禁大声尖叫,颤抖不止。

宁晏殇侧眸凝视着张舒乐 阴沉的脸上细眉紧蹙,满目怒容。

张舒乐颠进了他眸中的魁暗潭水之中,一时杀气弥漫于她的周身,不禁无声抽泣。

张舒乐猛颤,伏身倒地。

“晕死了。”有人在宁晏殇耳畔沉沉道。只见他面色稍缓,转头凝望双臂强支撑于血泊之中的文殷棠,别有深意。

祁泽瀚死死盯着命丧黄昏的男子——一副内侍装扮,双目不合,面透死灰,砍断的脖颈之中还有鲜血从血管中冒出——惨绝。

祁泽瀚虽身于宫中,见惯了受惩身死的奴婢,但他记忆之中从未有人死得如同他那般惨烈,浓稠的血味还在殿中弥漫。

听着禁军抬着尸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祁泽瀚转头察看郑贵妃和景和帝。母妃软在父皇的怀中,两人浅透着灰色,郑贵妃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被吓得不轻。

宁晏殇依旧坐于琴前,风轻云淡,无开口之意。

祁泽瀚关切地看着血中的女子,垂头伏地。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胃中的不适,颤颤开口。

“父……父皇……既然刺……刺客已诛,那只文大小姐……”

景和帝终于缓过神来,脑海中尽是方才那道红色身影——逆流而上,冲锋陷阵,为他挡下致命一击,一个呼吸间便反杀刺客,直接割下那颗该死的脑袋。手法之狠辣 出手之利落,神情之坚定……

景和帝居高面下,注视着殿下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朗声道:“棠儿!朕……”

殿下伏身的人如梦初醒,缓身而起,仰起沾着鲜血的脸,景和帝巨震,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娇小媚丽的容颜此时淡如白纸,毫无血色。惨白的小脸与鲜艳的血色形成鲜明的反差,极大震憾殿中之人的内心。

此时的文殷棠面露虚弱,如一尊轻颤而易碎的瓷人,惹人怜惜。

那张脸突然笑了,笑得阳光灿烂,触动人的心弦。

“臣女……无碍。陛……”

嗤扑一声,文殷棠喷出大口鲜血,脸色白到极致。她眼皮一沉,倒在堂皇大殿之中。

“来人!宣太医!”

眼前黑暗中,一声帝吼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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