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僵立在军帐外,听王老将军侃侃而谈,一一列举京中少年郎的优点,可其中,独独没有他。
任他十一郎是多少京中女郎的春闺梦中人,在霍倾面前,却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六年前,凌不疑第一次独自掌兵。
少年郎一袭黑甲,身姿挺拔,站在远比寻常妇人高出一个头的霍倾面前,还要高半尺有余。“阿姊,我来与你并肩作战。”
“好。”彼时霍倾刚从校场上下来,风吹起她额头散落的碎发,笑得温柔。若是被手下的将士看见,非得吓得连夜端了敌军的营帐不可。
这是霍倾从军的第四年。她带领着在京训练五年的步曲一刀一刀拼杀,以敌寇鲜血浇灌从小队长到镇守一方的将领之路。以女子之身立于战场之上、号令全军,不服气的人海了去了,可无一不是被打趴下,直到服气为止。用文帝的话来说,“昭玉身上,有一股狠劲。”一股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的狠劲。
可从前,她也是被阿父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郎。凌不疑望着眼前的阿姊,又想起孤城事变时的情景。
年幼的他从书房里跌跌撞撞跑出去,被状似疯癫的姑母抱住,哭着唤他“阿狸。”他挣扎,刚发出一个音节“姑…”,就被姑母捂住嘴巴,她赤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地反复叮嘱,“你是阿狸,你是阿狸,该唤我母亲。”直到他点头,姑母才放下手,牵着他往院子外面逃去。
穿过照壁,阿父的掌上明珠,他的义姐霍倾,拎着把带血的长剑快步走来,阿母亲手缝的甜白色曲裾深衣袍角割裂,染上刺目的红,长发披散在身后,断了一截。
后来他才知道,时年八岁,平日里武课在阿母纵容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阿姊,凭着仅有的三五部曲以及两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的侍女,生生从长街上杀了回来。
那是阿姊第一次杀人。被保护得很好的年幼女郎提起长剑,刺入敌寇胸膛,却因为心怀恐惧,以致腕力不足,被敌寇反手一刀。若非部曲及时相救,削断的就该是半边臂膀了。
得了教训,阿姊再出手时便狠辣许多。也许是天赋异禀,原本不甚熟练的招式使起来越发得心应手。阿父常叹“倾倾天生神力,很该是勤练武艺”,却败倒在阿姊乖巧软糯的撒娇声下,也不知若是阿父看到如此场面,还记不记得他的惋惜。
“姑母,阿狰!”霍倾抹一把脸,泪水混着鲜艳的红色,显得人面目狰狞。不知是还庆幸还有亲人幸存,还是该悲哀除了他们,再无至亲存于世。
“倾倾,这是阿狸!”霍君华尖叫一声,眼神慌乱,面上却镇定无比,推着他上前,“阿狸,别怕,那是你倾倾表姊。”
“阿姊。”年幼的他还是想不明白,明明他不是阿狸,明明那是他的阿姊,却还是依着姑母的意思,说着违心的谎话,“我是阿狸。”
天地间只他们三人,阿姊沉默不语。
后,紧紧盯着他,“我不管你是阿狰还是阿狸,既然活着,那就死守秘密,等水落石出、大仇得报的那天。”
倾倾家吖今天的章节发布晚了,小作者沉迷小说无法自拔,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