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

晨雾像被谁悄悄收走的纱帘，刚褪尽最后一缕白，宋词的酒庄实验田就彻底亮堂起来。满眼的绿铺得无边无际，葡萄藤架下挂着一串串紫黑饱满的果粒，风一吹就轻轻晃，活像谁撒了满地的紫水晶

宋词穿着及膝的白靴子，裤脚扎得紧紧的，正蹲在田埂边瞅那串“星芒07”。指尖刚碰到葡萄皮，白花花的果霜就蹭在手套上，她忍不住抬起来对着光看，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笑：“你看这霜，跟刚下的雪一样”

身后农艺师赶紧凑过来：“宋总，这批的糖度和酸度都比上回稳，裂果也少，上周那场大雨，就坏了没几个。”

“嗯，我看着也精神。”宋词摘了颗放手里掂了掂，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

回头一瞧，简泽明正站在三步开外，锃亮的黑皮鞋沾了圈泥，西裤裤脚也蹭了点土，跟他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完全不搭。他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见她看过来，赶紧把桶往身后藏了藏，一脸无辜：“我就路过，顺便来看看。”

“路过能绕到我这葡萄园？”宋词挑眉站起来，伸手就去揪他领带，“简大总裁今天不盯你的御都国际，跑我这泥地里踩点？”

简泽明顺势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带了带，指尖摩挲着她手套上的果霜：“御都哪有我夫人重要。”

宋词抽回手，转身跟农艺师交代，“让实验室把这批的花青素数据加急测出来，下午我要看到结果。”又指了指旁边几排藤架，“那边的滴灌系统调一下，湿度再降两个点。”

农艺师点头应着，临走前偷偷瞅了眼简泽明，见他正盯着宋词的侧脸发呆，嘴角还挂着点笑，赶紧识趣地溜了

“你站这里干嘛？”宋词回头见他还站着，“我这满地泥巴，别蹭坏你那西装，可贵着呢。”

“再贵能有你贵？”简泽明走过来，特自然地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刚那农艺师说裂果少，是不是你上回改的那什么……细胞壁方案？”他其实记不清专业名词，就隐约记得她半夜跟专家打电话时提过

宋词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哟，简总还听进去了？是细胞壁改良，效果确实不错。”她拽着他往田埂边走，“带你看看我的宝贝，这批‘星芒07’的根扎得特别深，能吸更多矿物质。”

简泽明被她拉着走，眼睛却没看葡萄藤，净盯着她的白靴子：“这靴子都脏成这样了，回头让助理给你换批新的，要不再弄几双防水的？”

“不用，干活嘛...新的舍不得踩。”宋词蹲下来扒开葡萄藤根部的土，“你看这根须，都快扎到两米深了，这样酿出来的酒才好”

简泽明也跟着蹲下来，虽然也看不懂，但还是点头附和：“厉害，比我那花园里的玫瑰根厉害多了。”

宋词被他逗乐了：“跟玫瑰比什么？这是酿酒的葡萄。”她摘了颗熟透的葡萄，剥了皮递到他嘴边，“尝尝？甜着呢。”

简泽明张嘴接住，果汁在嘴里炸开，甜得带点微酸，确实比市面上买的好吃。他嚼了两口，忽然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比去年的甜，看来我夫人监工就是不一样。”

“正经点，这是实验田。”宋词推他一把，却没真用力，“一会儿酿酒师该来送报表了，让他们看着像什么样。”

“怕什么，他们能说什么？”简泽明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对了，早上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葡萄面包，在保温桶里呢，要不要现在吃点？”

“你就知道吃。”宋词嘴上嫌着，却任由他把保温桶打开。面包刚拿出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葡萄香，上面还嵌着几颗果肉

“刚出炉的，还热着呢。”简泽明掰了块递到她嘴边，“尝尝，用你上回送我的那批次酒渍的葡萄做的。”

宋词咬了一口，甜香混着酒香在嘴里散开，确实好吃。她刚要再咬一口，就见酿酒师拿着报表远远走来，赶紧把面包塞回他手里：“快藏起来，干活呢。”

简泽明笑着把面包叼起，还不忘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遵命，宋总。”

酿酒师过来递报表，眼睛忍不住往简泽明那边瞟，见他正乖乖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跟个来送饭的家属似的，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宋总，这是新的发酵方案，您看看。”酿酒师把报表递过去，“关于整串发酵还是去梗，我们有点拿不准。”

宋词接过报表翻看，眉头微微皱起：“整串发酵能增加复杂度，但对工艺要求高；去梗发酵更稳，就是少点层次……”

她正琢磨着，简泽明忽然凑过来说：“我觉得复杂点好，你上次不是说，好的酒就得有层次感吗？跟我那香水似的，前调中调后调都得有。”

宋词愣了下，随即笑了。他虽然不懂酿酒，却说得歪打正着。她抬头跟酿酒师说：“就用整串发酵，按简总说的，得有层次感。”

酿酒师憋着笑应下来，心里嘀咕：合着决策还得看总裁老公的“香水理论”。

等酿酒师走了，宋词才捶了简泽明一下：“你还懂香水层次？”

“当然，我家的香水，我能不懂吗？”简泽明得意地扬下巴，“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你酿的酒，就得跟别人不一样，就得复杂点，跟你这人一样，越品越有味道。”

“油嘴滑舌。”宋词脸上发烫，转身往智能温室走，“跟我去看土壤分析，让你长长见识。”

智能温室里暖和得很，墙上的屏幕正闪着各种数据。宋词指着其中一组说：“你看这钙和镁的比例，特别适合做单一品种的干红，不用调就能出黑醋栗和石墨的香味。”

简泽明凑过去看，满屏的数字看得他眼晕，却还是点头：“厉害，听着就高级。”他忽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过别太累了，你昨晚又熬夜了吧？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这不是赶进度嘛。”宋词靠在他怀里，手里还捏着支笔，“这批酒要是成了，就能赶上下个月的国际酒展了。”

“酒展不急，你身体重要。”简泽明把她手里的笔抽走，转身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今天不许熬夜，最多到十一点，听见没？”

“知道了，管家”宋词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见农艺师匆匆跑来

“宋总，实验室的花青素数据出来了，比预期的高！”农艺师举着平板一脸兴奋，“还有波尔多那边的陈年测试，初步结果也不错！”

宋词赶紧接过平板翻看，越看越高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简泽明在旁边看着，虽然看不懂数据，但见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傻笑。

“太好了！”宋词看完把平板递给农艺师，“让酿酒师准备橡木桶预处理，下周三准时试酿！”

“好嘞！”农艺师高高兴兴地跑了。

温室里就剩他们俩，宋词转身抱住简泽明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成功一半了！”

简泽明笑着回抱她，把她抱得紧紧的：“我就知道你能行。”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晚上庆祝一下？让厨房做全葡萄宴，用你的‘星芒07’做果冻、做果汁、做甜点……”

“行啊，不过得等我忙完。”宋词从他怀里挣出来，拿起笔在报表上签字，“你先在旁边待着，别捣乱，等我弄完这些就陪你。”

“遵命。”简泽明找了把椅子坐下，就那么看着她忙。看她认真蹙眉的样子，看她偶尔咬着笔杆思考的样子，看她签完字后松口气的样子。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进来，落在她身上

他忽然觉得，他那奢侈品帝国再辉煌，也比不上此刻她眼里的光。他的御都市再繁华，也不如这葡萄园里的风，带着葡萄的甜香，吹得人心头发软

宋词忙完抬头，见他正盯着自己笑，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看夫人”简泽明走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看怎么把葡萄变成宝贝。”

“就你嘴甜。”宋词收拾好报表，拉住他的手，“走了，去看看橡木桶，看完带你去吃葡萄果冻。”

“好。”简泽明任由她拉着

远处的监测屏还在闪着数据，记录着葡萄的成长，也记录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在专业的世界里闪闪发光，一个在她身后，眼里只装着她的光。风吹过葡萄园，带来满世界的甜，像极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踏实又温暖

——……

“宝贝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忙死了，而且好想你的”沈臻芊握住宋词

宋词也一脸激动，闷了口酒“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没怎么见面了，我干了你随意！”

“不醉不归！不过……你这么晚不回家，简泽明不会怪你吗？”

“快别说了，上次你叫我去对付你那群亲戚，回去他就吃醋，哄了好久”宋词摆摆手

沈臻芊笑起来“你们这么甜蜜……什么时候肚子有点动静啊？”

“我不想要……我已经背着他吃药了，当妈妈的责任太大了，我感觉我还是个孩子呢……一点都不现实，而且害怕”

“那你直接告诉他啊，一直吃药就你那身体受得了吗？”沈臻芊皱起眉

“他想要孩子，我也幻想过有个孩子，但是我又不敢，上一次纯属意外，我不想伤他的心”

“可是你这样毁身体他肯定更伤心啊”沈臻芊放下酒杯“肚子是你的”

“……”宋词若有所思“你和宋檀呢？”

沈臻芊一顿“我和他……肯定有措施啊，你这样真不行的”

“好好好我回去改”宋词略带敷衍

沈臻芊托起头“不过我和木头总感觉关系上……挺微妙，好像越来越……吸引”

“感情升温？在我印象里，你和他好像天天吵架，嘴也都很硬，但是爱的事实藏不住的，所以……你现在怎么看他？”

“我也不知道，感觉都行”

宋词凑近“有一种走一辈子的感觉吗？”

“你说什么呢”沈臻芊轻轻敲敲宋词的头，脸红起来，这句话却意外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好啦好啦，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