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法拉利停在培育园入口时,宋词正蹲在葡萄架下,指尖轻触着一串青绿色的果穗。夏末的阳光穿过葡萄叶的缝隙,在她白大褂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连带着发尾沾着的几片碎叶,都像是被镀了层金边
“不是说让张助理送你过来?”他走过去时,脚步碾过地上的碎草,惊飞了叶间栖息的麻雀。宋词仰头看他
“你怎么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游标卡尺,鼻尖萦绕着葡萄藤特有的清涩香气,“今天不是有董事会?”
“推了。”简泽明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时,才注意到她脸颊上沾了点褐色的泥土,像只偷喝了果汁的小猫。他伸手想擦,指尖刚碰到她皮肤,就被她偏头躲开
“别闹,刚给葡萄测过糖度,手上有试剂。”宋词说着要站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他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丝巾,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脸颊的泥渍,指腹擦过她唇角时,刻意放慢了速度
“简总这是提前体验生活?”她看着他把高昂丝巾扔进随身带的垃圾袋,忍不住笑,“放着几百亿的生意不管,跑来陪我看葡萄?”
他没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出半杯琥珀色的液体递过来:“冰镇的酸梅汤,加了蜂蜜。”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沾了他的指尖,他不在意地蹭在西裤上,目光却始终落在她捧着杯子的手上
培育园深处有间玻璃花房,里面培育着几株珍贵的酿酒葡萄新品种。宋词推开门时,湿热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果香涌出来,简泽明下意识地替她挡了挡门框,怕她撞到额头
“这是刚从法国引进的‘黑珍珠’嫁接新品,今年第一次挂果。”宋词走到最里面的葡萄架前,指着那串紫黑发亮的果穗,眼底闪着兴奋的光,“你看这果皮厚度,用来酿冰酒再合适不过。”
简泽明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目光却很快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葡萄表面,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他忽然想起昨晚她趴在书房桌上画培育图,铅笔在纸上勾勒果穗形态时,也是这样专注的神情。
“需要多久才能酿酒?”他问,伸手替她拨开垂到眼前的碎发。花房里的暖风吹得人发懒,他的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宋词的耳尖悄悄红了。
“至少要等明年霜降后。”她转身去拿记录板,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追着自己的身影,“到时候酿出的第一瓶酒,先给你尝。”
“好。”他应得干脆,视线扫过记录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忽然指着其中一行,“这个湿度参数,和上周的监测报告差了0.3。”
宋词惊讶地抬头:“你看得懂这个?”
“昨晚翻了翻你的专业书。”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看了份普通的报纸,“怕你跟我聊起这些时,我像个傻子。”
花房外传来培育园工人的说笑声,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成一团。宋词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参数和复杂的培育公式,好像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都变得生动起来。
中午在培育园的休息区吃饭,简泽明从藤篮里拿出保温箱,里面是他让家里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和虾仁蒸蛋。宋词看着精致的白瓷碗碟,忍不住打趣:“简总这是把米其林餐厅搬来了?”
“你上次说阿姨做的排骨比酒庄的牛排好吃。”他给她盛了碗汤,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汤里加了莲子,败火。”
休息区的木桌被阳光晒得发烫,简泽明细心地铺了层餐布,又从篮子里翻出小风扇,对着她吹。风里带着葡萄藤的清香,宋词咬着排骨,看着他忙前忙后,忽然觉得这比任何烛光晚餐都要让人安心。
“你下午真的没事?”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很久。”
“没事。”他拿起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他确实说到做到。下午宋词去给葡萄藤剪枝,他就搬了把折叠椅坐在树荫下,手里拿着本她的专业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她的方向。她弯腰剪枝时,他会提前把地上的石子踢开;她起身伸懒腰时,他会适时递上水;连她擦汗用的纸巾,都是他提前从包里翻出来,拆开包装递过去的。
傍晚收工时,宋词发现自己的工具包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剪枝刀用酒精棉擦过,记录板上的笔都按颜色排好了序。她回头看简泽明,他正蹲在葡萄架下,小心翼翼地把她剪落的枯枝捡起来,放进垃圾袋里。
“你不用做这些的。”她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怕扎到你。”他站起身,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把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葡萄园,晚风卷起两人的衣角,葡萄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走到培育园尽头的山坡上时,宋词才发现那里有片小小的草坪,他不知什么时候铺了块野餐垫,摆上了从酒庄带来的红酒和奶酪。
“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早上让助理先来布置的。”他替她拉开野餐垫的一角,“看你忙了一天,带你看看晚霞。”
天边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从橘红到绯红,层层叠叠铺满天际。葡萄园在山脚下铺成一片深绿色的海洋,晚风里飘来隐约的酒香。简泽明打开红酒,倒了半杯递给她,自己却只拿了瓶矿泉水
“你怎么不喝?”宋词抿了口酒,单宁的涩感过后,是绵长的果香。
“等会儿要开车。”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比酒还要醉人,“而且,看你喝酒的样子,比我自己喝更有意思。”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晚霞,却感觉他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手背。他的掌心很暖,把她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宋词,”他忽然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很轻,“以后我常来陪你好不好?”
她转头看他,正对上他认真的眼神,里面映着晚霞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宋词忽然笑了,反手握紧他的手:“好啊”
晚风吹过葡萄藤,沙沙声响如同温柔的絮语,为这片静谧的天地伴奏。远处酒庄的灯火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漫过起伏的坡地,而山坡上的两人正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那霞光像融化的蜜糖,将彼此依偎的影子,轻轻融进这片充满希望的葡萄园里。
“我今天来是有事要问你”简泽明表情严肃下来
宋词嘴塞得鼓鼓的:“什么啊?”
“这是什么?”
气氛正好时,简泽明忽然掏出一个药瓶。玻璃罐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瞬间将周遭的暖意抽走大半。
宋词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伸手去夺:“你怎么……”
“紧急避孕药。”简泽明站起身,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惊慌失措的眼上,“在你抽屉最下面一格,已经只剩两颗了。”
宋词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细若蚊蚋:“我……”
简泽明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他微微俯身靠近,身上清冽的雪松味裹挟着极强的压迫感涌来,将宋词整个人笼罩其中:“你就这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吗?”
“你究竟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我?”
“你到底……”他的声音里染上不易察觉的颤抖,嘴角绷紧,“有没有爱过我?”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宋词强装的镇定。她只觉得天都暗了下来,耳边嗡嗡作响。或许自己那些藏在玩笑里的爱意,在他眼里从来都是飘忽不定的。他之前那句“你就不能坚定地选择我一次吗”,此刻正像潮水般漫过心头
宋词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胸口,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缩。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衬衫:“我知道你想要孩子,可我一想到要怀孕,晚上就做噩梦……你忘了上次我在医院的样子了吗?”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真的害怕,我好怕……你再等等我好不好?等我胆子再大点,等我确定自己真的能行……你别生我的气,我不该瞒着你,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简泽明低头看着怀中人颤抖的发顶,眼里的冰霜瞬间融化,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声音放得极柔:“我没有逼你……不想生就直接和我说,你天天吃这些药,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自责,“是我不好,没顾及你的感受。”
宋词在他怀里微微勾了勾唇角,转瞬又皱起眉,身体更软地靠向他,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可你总要质疑我对你的爱,是不信任我吗,宝贝?”她抬起泪汪汪的眼,鼻尖红红的,“我知道我总爱逗你,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我真的很爱你啊,老公~”
“老公”两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简泽明的心尖。他心头一颤,所有的委屈和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悔意。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对不起……今天是我太激动了。”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关切,“但也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我们待会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做措施,你别吃这些了,好吗?”
宋词在他怀里用力点了点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眼泪却悄悄带上了一丝安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