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事

城郊赛车场被晨光镀上一层金属质感，引擎的轰鸣从赛道深处滚来，像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正不安地刨着爪。许月娇攥着简泽明塞给她的应援棒，指尖被塑料边缘硌得发红，视线却死死粘在检修区那辆银灰色赛车身上——车身上喷着跳跃的橙黄色火焰，引擎盖下隐约能看到改装过的涡轮叶片，正是孙丞枫昨晚提过的那辆“魅影”

“别紧张，他大学时拿过卡丁车联赛冠军。”宋词递来一瓶冰镇汽水，瓶身的水珠顺着她手腕滑进袖口，“他这人就是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要不是想撩你，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把这车开出来。”

许月娇笑起来，目光却追着那个穿黑色赛车服的身影。孙丞枫正在跟技师交流，头盔被他夹在腋下，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他今天没穿西装，贴身的赛车服把肩背线条勒得分明，平日里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换成了防眩光护目镜，镜腿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许月娇忽然想起他昨晚回家时，指尖还沾着机油，却执意要把她塞给他的便当盒洗干净，那时他垂着眼说“明天别穿高跟鞋，赛道边的碎石子硌脚”，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各车手请注意，五分钟后进入发车区。”广播里的电子音划破嘈杂，孙丞枫弯腰坐进驾驶舱，头盔落下的瞬间，护目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紧抿的唇角在阴影里。许月娇突然攥紧了应援棒，棒身上的荧光贴纸被她捏得发皱——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孙丞枫，褪去了沉稳，浑身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锐劲，像即将出鞘的刀。

红灯依次熄灭的瞬间，八辆赛车几乎同时窜出去，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猛地炸开。孙丞枫的“魅影”起步稍慢，被两辆改装过的野马夹在中间，车身在第一弯道处被右侧的蓝色赛车别了一下，车尾剧烈地摆了摆。许月娇下意识捂住嘴，看台上的惊呼声浪里，她清楚地看见孙丞枫打方向盘的动作——没有猛打反方向，而是轻回半圈，同时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车身像条泥鳅般从两辆野马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硬生生在进弯前抢下了第五的位置。

“漂亮！”简泽明吹了声口哨，胳膊懒洋洋地搭在宋词肩上，“这手‘蛇形走位’还是跟我学的”简泽明手轻轻抚着宋词脸颊

“专心看比赛。”宋词笑着拍开他的手，目光却也跟着银灰色赛车移动。赛道中段是连续的S弯，孙丞枫的车突然慢了半拍，紧随其后的红色法拉利趁机加速，眼看就要超到前面。许月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魅影”在进弯时突然切内线，车身几乎贴在护栏上，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在晨光里划出金色的弧线——竟是用了个极其冒险的“漂移超车”，瞬间反超法拉利，冲到了第三的位置

“孙丞枫！”许月娇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应援棒被她挥得嗡嗡响。看台上的人都被这波操作惊到了，连解说员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6号车的车手展现了惊人的心理素质！这个弯道超车几乎是贴着护栏完成的，稍有不慎就会撞上缓冲区……”

孙丞枫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在直道加速时，赛车的尾翼轻轻抬了一下——那是他昨晚跟许月娇说过的“小暗号”，意思是“别担心”。许月娇的脸颊突然发烫，明明是激烈的比赛，她却想起今早出门时，孙丞枫蹲下来帮她系鞋带，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脚踝时，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赛程过半时，意外突然发生。领先的黑色保时捷在过弯时失控，车尾撞上护栏，碎片飞溅到赛道中央。安全车立刻亮起灯，所有赛车被迫减速。许月娇看见孙丞枫的车在保时捷后面不远处停下，驾驶舱里的他并没有像其他车手那样拍方向盘，而是抬手按了按耳机，似乎在跟技师确认车况。阳光透过头盔的面罩，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竟有种奇异的平静。

“他在计算重新发车后的超车路线。”简泽明突然开口，指尖点了点赛道图，“前面三辆车现在挤在一起，等安全车撤离，第一个弯道就是最好的机会。”宋词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见孙丞枫的车微微调整了方向，正对着第二辆车的后保险杠

安全车驶离的瞬间，八辆赛车再次嘶吼着冲出去。孙丞枫的“魅影”像离弦的箭，在第一个弯道就展现了惊人的爆发力——他没有选择常规的外侧超车，而是直接切进内弯，车身与前面的白色迈凯伦擦出一道火花，硬生生挤开一条缝。迈凯伦的车手显然被激怒了，猛地向右打方向盘，试图别停“魅影”。两车的后视镜几乎贴在一起，轮胎卷起的碎石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想撞上去！”许月娇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指甲掐进掌心。看台上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连解说员都在嘶吼：“6号车请保持冷静！这样的危险驾驶会被出示黑旗的！”

就在两车即将撞上的瞬间，孙丞枫突然猛踩刹车，同时挂倒挡，车身在原地顿了半秒，紧接着猛地向前窜出——竟是用了个近乎违规的“半联动起步”，从迈凯伦的侧后方斜插过去，轮胎在地面拖出两道黑色的印记，像两条狰狞的伤疤。等迈凯伦反应过来时，“魅影”已经冲到了第二的位置，距离领先的蓝色赛车只剩半个车身的距离

最后三圈的角逐成了速度与勇气的较量。孙丞枫的车始终咬着蓝色赛车的尾流，在直道上不断加速，引擎的轰鸣几乎要震碎耳膜。许月娇看见他的方向盘在飞快地转动，护目镜后的眼睛一定在紧盯着仪表盘，每一次换挡的顿挫都透过车身传递到看台上。在最后一个弯道，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蓝色赛车入弯角度过大，车尾出现了一丝晃动，“魅影”立刻贴了上去，两车几乎并排冲向终点线

冲线的刹那，计时牌上的数字定格在1分47秒23。看台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电子屏上显示，6号车以0.03秒的优势夺冠！

孙丞枫摘下头盔时，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头看向看台，目光精准地落在许月娇身上。阳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平日里沉静的深潭此刻翻涌着笑意，竟比赛道上的火星还要耀眼

许月娇突然想起昨晚他洗便当盒时说的话：“赛车和做人一样，急不得。”原来他不是闷，只是把所有的热烈都藏在了方向盘后面，藏在了那些看似平淡的瞬间里

“发什么呆？”简泽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孙丞枫正朝这边挥手，“你家总刚才冲线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宋词笑着推了他一把：“还说别人，刚才是谁在孙丞枫超车时，把我的胳膊都掐青了？”

许月娇没说话，只是用力挥着应援棒，看着孙丞枫打开车门，朝她的方向走来。赛道上的风带着轮胎的焦糊味吹过来，混着阳光的味道，竟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她忽然明白，那些赛场上的激烈角逐，那些看似冒险的操作，不过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什么是热爱，什么是坚持——就像他当年放弃工作室选择读研时，心里藏着的或许不是退缩，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奔赴

孙丞枫走到看台时，仰头冲她笑了笑。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抬手比了个“1”的手势，许月娇张手一把抱住他“太厉害啦！”

孙丞枫顿时红了脸，接住了许月娇

“啧啧啧”简泽明在一旁起哄

“怎么样？我感觉和你有的一拼”孙丞枫冲简泽明仰起头

“不错，哪天比一场？”

“谁怕谁”

阳光落在他的指节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许月娇突然觉得，比起赛场上的风驰电掣，此刻他眼底的笑意，才是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