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若若,你先别激动!我承认当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你信我,我不是真的要他死!
范若若(愤然甩开手)对!你更想要他生不如死!五竹叔说你不久前对长公主下手,我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你从头到尾只想泄私愤,却从未考虑过旁人的感受!
范若若你可曾想过万一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面对嫂子?而她又该如何自处?!你从未考虑过这些,是也不是?
范闲是…不是的!若若你听我说……
这厢从没红过脸的兄妹二人爆发激烈争吵,藤梓荆与陈萍萍也不好插嘴,只能密切盯着以防意外。而另一边原本直吐血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李羡鱼这会儿精神头好了不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疑是回光返照。
李羡鱼母亲…别怕……我们回家……好不好……
林婉儿(眼见哥哥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偏过头死死捂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云睿好,回家,回我们的家!(难以接受即将死别的现实却更舍不得儿子临死前还要苦苦支撑忍受莫大的痛苦)朝朝乖,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李羡鱼不…不要……(浑身发冷,抑制不住地颤抖)我怕睡着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家里只有母亲,我舍不得……
李云睿(闻言瞬间泪崩,语带哽咽)怎么会?等到家了,母亲就叫你。
李羡鱼真的?
李云睿真的!
李云睿(抬手摸了摸儿子冰凉的脸颊,轻声道)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乖,睡吧……
李羡鱼好~要记得……(说完紧绷的神经一松,缓缓合上眼眸)
风天逸(感受着怀中人蓦然靠在肩头的重量,仰头眨了眨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双眸,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铁血男儿如李承儒此时此刻无声落泪的同时,忍不住攥紧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向粗粝的地面,似乎只有身上痛一点再痛一点才能让他忽略心底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尖锐疼痛。
至于适才与范闲争执的范若若,早已被五竹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李羡鱼咽了气却连放声大哭一场都做不到!而相比于藤梓荆的有所触动、费介与陈萍萍二人的神色复杂,目睹这一切的范闲可以说冷静,准确来说是冷漠到了极点……
林婉儿(早已伏在地上,哭得近乎晕厥)
李云睿(沾满鲜血的手胡乱抹去脸上泪痕,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弯腰居高临下地掐住林婉儿的脸颊,字字泣血)婉儿啊,可都看清了?如今的范闲还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良人?
此时的李云睿眼底尽是狠戾与疯狂,脸上沾染斑斑血迹,仿若困兽出笼,只消一眼便让人心惊担颤,林婉儿何曾见过她这般即便是死也要不顾一切拉几个人垫背的疯批模样?
林婉儿(缓了缓神,坚定摇头)不!不是!他不是!!!
李云睿呵~(嗤笑一声,随即松开手看向眼眶通红的李承儒,面色稍稍和缓了几分)承儒,你先带朝朝回府,待我算完账就回去,不会让他等太久。
李承儒(刚想点头却蓦然顿住,心知姑姑是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又怎能任由她独自面对危险)不行,要走一起走。
风天逸有我在,谁敢动她?!(说着摊开手,掌心跃动赤红火焰,整个人杀气腾腾)
李承儒(惊诧归惊诧,但气势不输人)口说无凭,谁知你是人是鬼?
风天逸行,当我没说。(忒!都怪这张脸,看着就不像好人!)
风天逸是经由李羡鱼认可的朋友,李云睿虽然相信儿子但并不想与之过多接触,谁让他跟自己厌恶痛恨至极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李羡鱼没了,李云睿早已心存死志,即便知道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未必友善,这会儿也不在意罢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还要活着回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儿,于是她不再拒绝此人的好意。
李云睿有些事本宫懒得再说一遍!(往旁边扫了一眼)去把范建请过来,用不着客气,人到了就行。
眼眶泛红明显刚哭过的洪竹闻言恭敬应下,随后在范闲陈萍萍费介等人震惊的目光中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离去。
李云睿(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朝风天逸抬了抬下巴)请便!
风天逸(心领神会,为了避免有人中途出声打断拖延进度,直接定身咒禁言术双管齐下,随即抛出留影石)
青金色留影石光芒闪烁间,从太平别院血案前夕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展露在众人眼前……
范建发妻于一次进香途中偶遇风天逸化身的道士,在听完对方近乎预言的判词后,身怀六甲的虞氏将信将疑,收下他赠予的一根金色翎羽后就匆匆离开……
后来一切发展似乎都印证了什么叫一语成谶,判词所说的内容都一一变成无不辩驳的现实。
在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的儿子即将被范建这个狠心绝情的亲生父亲抱去当替身送死前,产后虚弱的虞氏于慌乱中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金色翎羽上,而后那金色翎羽便褪去光华变成一片素白,紧接着便没入襁褓中婴孩的左眼消失不见,并在眼角留下一个醒目的雪花印记……
奈何与庆帝曾经洗去的胎记一般无二的雪花印记也不能让这孩子幸免于难,他很快就被当成叶轻眉之子“一刀毙命”,幸好风天逸所赠的翎羽乃一件护身法器,可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之后通过追踪术找到乱葬岗的风天逸将刚被活埋险些窒息的男婴救出,并送到了同样产子不久却因孩子离奇夭折而变得疯疯癫癫的李云睿身边。移情作用再加上那如出一辙的雪花印记,让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李云睿坚信,这才是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至于稳婆侍女护卫等知情人,早在她一声令下成了花园的花肥……
在那之后几年,李云睿渐渐从失子之痛中走了出来,她心里清楚李羡鱼并不是自己那个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个世界就夭折的孩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会跑会跳会软软糯糯地扑上来唤一声“娘亲”,母子之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亲昵相处中根深蒂固,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李云睿(径自走到范闲跟前,锋锐匕首抵在他心口,即便将其抽筋剥皮亦难解心头之恨)范闲,你给我记住!我儿从不欠你什么,是你!欠了他两条命!!!
李云睿放心,本宫不会杀了你,背负血债受人唾弃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范闲(目眦欲裂,奈何有口难言)
李云睿(无视对方几乎喷火的愤恨,掩嘴轻笑)范闲,知道本宫最喜欢什么吗?就是你现在恨得牙牙痒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该让心高气傲的叶轻眉也瞧瞧才是,可惜啊……
范建(原本处在不可置信与无尽悔恨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会儿听见她对心中奉若神明的白月光阴阳怪气言语不敬,登时怒目圆瞪)
李云睿(瞥了眼对方几乎瞪出眼眶的一对招子,不怒反笑)陛下以为朝朝是他与本宫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所以一而再地给他下毒。朝朝命大却也落下病根,以致于少年白头。
李云睿范建…犯贱……当真是人如其名!为了叶轻眉不惜亲手将长子送上绝路,你与陛下不愧是主仆!虎毒不食子,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李云睿承儒,我们走~(转身拂袖)再和他们多待一刻,本宫都受不了!
李承儒那婉儿……
李云睿(闻言脚步不停)她自有她的归处,用不着我们操心。
外人诸如林若甫、范建、陈萍萍等人,他们对李云睿的评价无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不可否认,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柔软心肠。
多年来李云睿将一腔慈母之心都尽数给了李羡鱼,但对林婉儿这个因朝堂牵制利益勾连而生下的女儿,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如今李羡鱼身死,唯一维系二人母女关系的纽带终是不复存在……
走在最后的风天逸随手一挥便解除了在场之人的禁制,一时间晕倒的、吐血的、着急忙慌的、义愤填膺的、仰天长叹的,怎一个嘈杂热闹了得,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