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没说完的再见

朱志鑫放学回来时，书包带还没来得及卸，就被厨房飘来的焦糊味拽了过去。鱼悄悄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糖罐，灶台上火苗舔着锅底，煎糊的鱼皮已经结了层黑壳。

朱志鑫“你怎么想起做这个？”

他走过去关了火，指尖擦掉她鼻尖沾的面粉。

鱼悄悄往锅里撒糖的手顿了顿，声音闷在搪瓷碗沿。

鱼俏俏“看你课本里夹着食堂菜单，上周三画了圈的红烧鱼。”

朱志鑫“别弄了。”

他把她手里的糖罐接过来。

朱志鑫“我带了桂花糕，你上次说想吃的。”

鱼悄悄抬头时，夕阳正从窗棂斜切进来，在他耳后碎发上镀了层金。她忽然伸手，把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捋上去，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两个人都顿了顿。

鱼俏俏“锅里的……”

她先移开目光，耳尖泛了红。

朱志鑫“没事。”

朱志鑫低头笑了笑，把桂花糕往她手里塞。

朱志鑫“下次我教你。”

晚风从敞开的门溜进来，带着院外槐花香，把灶台上没熄的小火苗吹得轻轻晃。

她忽然抬头看他，灯光在他眼里漾出细碎的光。原来那些她以为没人在意的瞬间，他都悄悄记着。晚风又吹进来，这次卷着厨房飘来的桂花糕香，把两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烘得软软的，像刚蒸好的米糕，甜得快要化开来。

废弃游乐园的锈铁门被风撞得哐当响，鱼悄悄捏着符咒的手紧了紧。昏暗的旋转木马里，那只掉了只眼睛的布偶熊正坐在褪色的木马上轻轻摇晃，周身萦绕着灰蓝色的怨气，像浸在水里的棉花，沉甸甸的。

朱志鑫偶然间发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周遭的环境不太对。

鱼俏俏“它的执念太深了。”

“鱼悄悄低声说，指尖符咒已经泛起微光。

鱼俏俏“留着是隐患。”

朱志鑫却往前走了两步，布偶熊猛地转过头，缝合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可他眼里只看到那团怨气里裹着的、细碎的记忆碎片——阳光明媚的午后，小女孩举着它跑过草坪，气球线缠在它毛茸茸的胳膊上；搬家卡车开走时，它被落在旧沙发上，透过窗户看见小女孩挥别的手……

朱志鑫“它只是在等告别。”

朱志鑫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朱志鑫“你看。”

他抬手虚虚覆在布偶熊头顶，没做任何驱散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鱼悄悄看见那团灰蓝色的怨气渐渐淡了些，布偶熊的动作慢下来，掉了眼睛的眼眶对着朱志鑫，像是在倾诉。

朱志鑫“1987年，和平路三号院，姓李。”

朱志鑫转过身，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朱志鑫“它记得主人家的地址，还有模糊的名字……好像叫莉莉。”

鱼悄悄愣住了。她从小被教的是“清秽必净”，怨气不散就得彻底销毁，从没人告诉她，这些游荡的灵体里，还藏着这样细碎的牵挂。

找到李奶奶时，老人正坐在养老院的藤椅上晒太阳，看见那只布偶熊，浑浊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囡囡……我的囡囡熊。”

她颤抖着摸它掉毛的耳朵，“当年搬家太急，把你落在老房子了……

布偶熊在老人怀里轻轻动了动，最后一点怨气像雾气般散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布。鱼悄悄看着朱志鑫站在廊下，阳光落在他侧脸，和那天在厨房时一样温和。

回去的路上，她捏着没动用的符咒，主动开口。

鱼俏俏“你早就知道……可以这样？”

朱志鑫“我爷爷以前说过。”

朱志鑫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朱志鑫“很多时候，执念不是恶意，只是没说完的再见。”

鱼悄悄想起以前母亲总爱说她“性子太硬”，以前她不懂，此刻看着朱志鑫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被她视作“必须清除”的东西里，或许真的藏着该被温柔对待的角落。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也吹动朱志鑫校服的衣角，两人之间的沉默里，少了些紧绷，多了点说不清的默契，像游乐园里重新开始转动的木马，悄悄朝着同一个方向。